正文 第12章 譜牒專家李守素(2 / 2)

不過,人家李守素還有精益求精的精神,把研究範圍不斷擴大,“自晉宋已降,四海士流及諸勳貴,華戎閥閱,莫不詳究,當時號為‘行譜’”。

李守素研究譜牒固然有成績,是個真專家,但他何以選入十八學士之中,卻是一個應該探討的問題。首先可以肯定一點:譜牒不屬於李世民要“討論墳籍,商略前古”的範疇。李世民喜歡讀儒經和史書,從中借鑒統治經驗;他喜歡寫詩,有時和文友互相酬唱;他喜歡書法,和虞世南、褚遂良也常交流;他喜歡良弓、名馬、美女……但從來沒有誰說過他喜歡譜牒。李家出身於關隴軍事貴族,地位遠不及山東士族,沒有炫耀的本錢,李世民不會熱衷於此事的。

從感情上講,李世民對士族也疏遠些。雖然他妻子的舅父高士廉是山東望族,但他部下的文士武將多出身於寒族,打天下立戰功的是這些人而不是高門大族。

比較合理的解釋是出於統一戰線的需要。隋唐之際,士族勢力雖已衰落,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在人們心目中地位依然崇高,影響依然巨大。李世民建文學館,一方麵是網羅人才,另一方麵是邀取聲望。弄一個士族代表進去,必然受到士族們的歡迎與好評;而這些士族在社會輿論中是占主導地位的,他們在政治、經濟等方麵的特權還沒有完全消失。作為一支政治力量,他們倒向哪邊,哪邊就有利得多。再加上當時全國初平,地方政權尚不穩固,許多州縣的實際權力仍由豪強和士族掌握,所以,李守素以天策府倉曹的身份兼文學館學士是必要的統戰措施。

李守素呆在秦王府沒事幹,隻好又去清談。談的自然是他所擅長的世族譜牒。能和他一談的,也就是南朝舊文人虞世南,至於許敬宗等小輩,支起耳朵聽吧。李守素說起山東和江左的世家人物,虞世南還能和他對話,談到北方少數民族的大姓,一家連著一家,來龍去脈清清楚楚,各家的功業明明白白,有證據,有分析,聽得虞世南隻能拍手大笑,插不上一句話。學問廣博的虞世南也服了李守李守素善談人物素在譜牒方麵的造詣,感歎說:“行譜定可畏。”許敬宗覺得“行譜”這個外號不好聽,就對虞世南說:“李倉曹以善談人物,乃得此名,雖為美事,然非雅目。公既言成準的,宜當有以改之。”虞世南說:“昔任彥升美談經籍,梁代稱為‘五經笥’;今目倉曹為‘人物誌’可矣。”

很可惜的是李守素在貞觀初年就去世了,沒趕上考核修訂《氏族誌》。貞觀六年,唐太宗有感於當時門閥觀念仍很頑固,山東士族在婚姻方麵地位過高,文武爭相攀附,士族大索錢財,朝中大臣甚至被士族瞧不起等等原因,令高士廉、韋挺、岑文本、令狐德重訂《氏族誌》。他們先廣收天下譜牒,考辯真偽,然後進忠黜奸,清除了一些已經沒落的士族,增添了一些當朝大官為士族。貞觀十二年,《氏族誌》成,293姓,分為9等,山東崔民幹為第一。唐太宗看了很生氣,對高士廉發泄不滿,指斥了山東大姓早已衰微,隻靠舊望賣買婚姻,又為當朝文武鳴不平,最後指示:“不須論數世以前,止取今日官爵高下作等級。”於是高士廉等重新改定,以皇家為第一等,外戚為第二等,崔民幹為第三等。

李守素沒趕上參加這次修訂,特長沒能發揮,固然可惜;假設他再多活幾年,趕上此事,照太宗的要求,李守素的長處還是無用。畢竟士族是漸趨沒落的政治勢力,譜牒學也是一門畸形的學問。在唐太宗的限製下和後來武則天的嚴厲打擊下,舊門閥士族更加衰落,最後隻在子孫們的腦子裏留下一個“曾經闊過”的好夢。譜牒也不成其為學問了,家家都修譜,老百姓也要記住祖先。李守素也許是最後一個正兒八經的譜牒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