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胖女人像個磨盤似的跌了出去,鬱光湊到淩晨耳邊,大聲喊道:“你還行嗎?”淩晨的臉遮在防護鏡之後,臉色白得如同透明,頭發被風吹得全往一邊偏去。鬱光心裏突然起了一股恐懼,這樣一個身輕如燕的淩晨,會不會被強大的氣流刮跑?再也找不回來。他心底淩晨就此作罷,他寧願陪了她一起回到出發地,不管別人怎麼嘲笑。但是淩晨已經站到機艙口了,在起跳之前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掛在她蒼白的嘴角。
鬱光縱身一躍,跟著淩晨出了機艙,暈眩還是襲來,在他恢複神智之後第一個知覺是天邊一架飛機遠去,他來不及分辨是否是那架投下他們的飛機,趕快尋找淩晨的蹤跡,他發現自己現在處於頭下腳上的位置,視野隻限於一個小範圍,他趕緊攤平身體,張開雙臂,讓自己的下降速度慢下來。
由於跳出機艙相隔得很近,鬱光放平身體之後就看到淩晨在他右下方大概一百多公尺的地方,像根羽毛般地漂浮在空氣裏。他調整了一下方向,讓自己向淩晨靠攏,鬱光體重較重,下墜的速度也快,但也不能靠的太近,薩拉說過如果在空中降落傘的繩索絞纏是會引起致命的意外,所以鬱光滑翔到離淩晨三十公尺左右,就保持著這個距離,他現在在淩晨的左上方,看得到淩晨張開手臂,如課堂上所教的,努力使自己在空中形成最大的受阻,以降低下降的速度。他還看得到淩晨背上的傘包上的花紋和她腳上穿的那雙白色運動鞋。
一切都在正常的範圍之內,他們再下降個三四百米,就可以開傘了。他向下方望去,有兩朵傘已經打開,應該是尼克和湯姆,從這個角度望去很接近地麵,但他知道那兒離地麵最起碼還有個六七百公尺,那段距離是跳傘過程中最心廣神怡的時刻,一切已在控製中,要做的隻是注意風向,不要讓傘偏離預定的坐標太遠。就是偏離了,薩拉也隻會鼓勵,隻要跳下來就是了不起的勝利。想到薩拉,鬱光在他目力所及的範圍內搜索了一下,在他左麵大概三百公尺的下方,有兩個很小的身影,應該是薩拉和唐娜。因為大家都在下墜,所以從空中看來速度很慢,呈漂浮狀。但地麵上的景物開始清晰起來,先是出現山體的輪廓,山穀的皺褶由於斜照的陽光而顯出很深的陰影,地麵上有樹木的區域顯出濃綠色,而在長滿幹枯野草的山坡上則是一片鮮黃。再遠處,聖伯納迪諾山脈呈鋸齒形地延伸出去,還浸在淺藍色的晨霧之中。從這個高度看出去,公路時隱時現,鬱光可以看到幾條公路縱橫交錯,交流道的形狀像大型的三葉草,一長列貨櫃車排成隊慢慢地移動。再接下去就能看到小如跳蚤的汽車來回穿梭。鬱光記起薩拉授課時講關於估計距離的參照物:如果能看見載人的轎車時,就應該準備開傘了。
他又轉頭去看淩晨,她顯然也意識到要開傘了,鬱光為了給她做個示範,收縮身體以便讓自己下降得更快一些,到了他在淩晨下方七八十公尺處,他張開雙臂,再伸向胸前,做出拉開環扣的動作,然後再次重複,以確定淩晨能看見之後,他才穩住自己,平均地拉開環扣,最初幾秒鍾沒動靜,然後一下子,他感到自己被展開的傘懸吊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