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光當然不明白,腦子裏騰起一個接一個的疑問,但一個也說不出口來。再看看淩晨,竟然有些微睡的樣子。知道是難能可貴,竟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驚擾了那薄得像層紗似的睡眠。漸漸地,他進入夢鄉。
隻是睡得極淺,意識中,身邊淩晨一起一伏的呼吸都曆曆可數,見他睡著了,淩晨推開毯子,悄悄起身。還俯下身來察看他睡實了沒有。鬱光隻是裝睡。淩晨看沒有動靜,掂起腳尖越過房間,輕輕地打開門,門扉還發出微小的嘰呀聲。鬱光待到淩晨出去之後,趕緊爬起身來,赤了腳追出門去。外麵一片大霧,隔兩三間房屋的距離就看不見人影,鬱光正在躊躇往哪個方向追去。突然隔壁的門洞裏冒出了阿川,他奇怪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阿川豎起一個手指“噓”了一聲,作手勢要他跟過來,兩人躡手躡腳地前行,腳下道路布滿泥濘,兩人深一腳淺一腳來到一座懸崖邊,阿川說你看呀,於是他伸出頭去往下觀看,隻見淩晨與一無麵目之人影在懸崖邊不斷掙紮,先是淩晨自動跟了他沿著小路盤旋而下,接著淩晨又甩脫那人獨自一個往上返回,那人在後追來。淩晨卻未察覺,鬱光想喊,又怕淩晨猛然聽到喊聲受驚,兩邊都是峭壁。心怦怦地跳,隻見那無臉之人越來越近,正在此時淩晨腳下卻踩鬆了一塊石頭,碎石如雨滾落山崖,淩晨努力恢複平衡,無臉之人已迫近背後,伸出長臂,淩晨一無所察……
鬱光情急大叫,卻把自己驚醒。睜眼看去,咫尺之外,淩晨一雙閃亮的眸子安靜地注視著他。
鬱光歉疚道:“你不容易睡著,我卻把你吵醒……”淩晨把一根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搖了搖頭。在鬱光的記憶中,淩晨少有這般的溫柔。伸腕看看腕表,卻已是三點四十分了,於是摟住淩晨在溫暖的被窩裏又賴了十分鍾,他真希望淩晨說今天就不去了吧。可是鬧鍾偏偏就在此時響了起來,淩晨一噤,即刻推開毯子坐了起來,理了理頭發,下床進入浴室。
鬱光煮了咖啡,淩晨先是拒絕,鬱光說從現在起到晚上還有十幾個小時,咖啡因早就排出體外了,我們跳傘需要很清醒的頭腦。淩晨在他的勸說下喝了半杯咖啡,吃了一個甜甜圈。兩人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出了門,街上現在是一天中交通最順暢的時候,沒多久就拐上了一零一公路,晨霧如紗,天邊開始透出霞光,從關不緊的車窗裏吹進的風溫暖新鮮,白天氣溫肯定會大大地回升。
兩人都沉默,隻聽見老火鳥的排氣管呼哧呼哧地喘,鬱光伸過手去,握住淩晨的手放在變速杆上,淩晨微微掙了一下,沒掙脫,就由鬱光握著。鬱光打開音響,選了盤馬友友的大提琴協奏曲,琴聲徊蕩,馬達轟鳴。
鬱光覺得這一切真好,誰說不能兩次走進同一條河流裏?現在他和淩晨又和諧地在一起。好像比離婚前更為融洽。是的,人有時需要獨處,但獨處時要知道有個地方隨時可以回去,隨時有人會接納你。不。鬱光並沒有想過複婚,他隻要如現在這樣心平氣和,融洽友好,互相扶助就夠了。
路順,車快,心情好,西米穀就在前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