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玩命俄羅斯》 (8)
一天,在新西伯利亞市場,我看到一幫黑頭發、黑眼睛、穿著大肥裙子的胖女人,像一群惡狼似的呼呼啦啦地撲倒了一個中國男人,上前一把奪下他腰間的老板包,往大裙子裏一塞,嘻嘻哈哈地揚長而去。中國男人氣得直罵,但毫無辦法。在俄羅斯,最可怕的就是這種黑頭發、黑眼睛的吉普賽人,好多搶劫都是他們幹的。
在哈巴羅夫斯克的炒彙市場,我見到一名炒彙老大——一個又瘦又小的中國朝鮮族青年,坐在一輛伏爾加轎車裏。
車窗開著,他一邊跟我聊天,一邊注視著四周。
我問他:“聽說你炒彙很厲害,好多炒彙的都要看你的行情。”
他未置可否地笑了笑。
“你每天帶多少錢來炒彙?”
他沒有瞅我,用手指了指身邊蓋著夾克衫的旅行袋。
“你帶這麼多錢不怕被人搶嗎?”
他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把旅行袋上的夾克衫輕輕一掀,竟然露出一支衝鋒槍黑洞洞的槍口!
我大吃一驚:“可你就一個人,萬一……”
他又把身上的花格襯衫輕輕一掀,嚇得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氣。他腰間居然綁著一圈雷管樣的東西。隻聽他不以為然地說了一句:“不玩命能賺大錢嗎?”
我驚訝得半天無語,為他的膽量和勇氣,也為他玩命的勁頭。
我本想跟他多聊幾句,這時,幾個俄羅斯男人向伏爾加轎車走過來,他急忙說:“你趕快離開!”
我隻好趕緊離開他。
我知道去俄羅斯淘金的中國人都在玩命,包括我自己。所以後來為我的報告文學集取名《玩命俄羅斯》。不過人家玩命是為了賺錢,而我玩命卻是為了采訪。
當年,魯迅曾經毫不留情地鞭撻過中國國民的劣根性,曾經為孩子幹涸的心靈得不到療救而發出“救救孩子”的呐喊。可現在,“孩子”的孩子早已長大成人,魯迅當年批判的國民劣根性,到底扔掉了多少?我無法妄加評論。但在俄羅斯所見到的一切,卻使我對我們民族有了更深刻、更真實、更全麵的認識……
看吧,哪裏最吵、最髒、最亂,哪裏肯定集聚著中國人,這已成了不爭的事實。在哈巴羅夫斯克,我親眼看到幾夥中國“踩包幫”守在碼頭上,等到中國客輪靠岸以後,他們立刻蜂擁而上,向“中國倒爺”伸手要錢,男的要交一千盧布,女的交五百盧布。有的“倒爺”拒不交錢,跟“踩包幫”理論,結果很慘,輕者被打得鼻青臉腫,重者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我很想把這一幕拍下來,可我不敢,怕他們衝我動刀子。
在哈巴羅夫斯克,多次發生中國人血洗中國人的事件。一天夜裏,一幫中國人手持凶器闖進一家“中國倒爺”住的旅館,逼著每個中國人交錢,把旅店裏的中國人全部洗劫一空。對這些事,俄羅斯警察根本不管,你找到他,他雙手一攤,聳聳肩就完事了。他認為這是你們中國人自己的事,跟他俄羅斯警察毫無幹係。
看到這一切,我感到很痛心,在國內窩裏鬥不算,還跑到國外來繼續互相殘殺,我們這個民族是不是應該好好反思一下了?
而且,我看到“中國倒爺”帶去的“阿迪達斯”、粉筆製成的“化妝品”、僅穿一周的“禮拜鞋”、工業酒精勾兌的白酒等各種偽劣商品,給中國造成了極壞的影響。當然,我無意中也參與到“倒爺”隊伍中,也成了推銷偽劣商品的罪魁。
在俄羅斯,經常看到俄國人拿著用一個月薪水買來的“禮拜鞋”,或是蘆葦和雞毛做成的“羽絨服”,氣呼呼地去找“中國倒爺”算賬,攆得“中國倒爺”到處躲……我看到俄國商店門口貼著醒目的橫幅:“此店沒有中國貨”……
我親眼目睹了俄國人從排隊搶購中國貨,到極度厭惡,到最後抵製中國貨!
前蘇聯解體以後,俄羅斯及東歐一些國家,極需價格低廉的中國貨。這對中國尤其對東三省來說,本來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可是,假冒偽劣商品卻像洪水般地衝出國門,雖然充足了少數“倒爺”的腰包,但卻衝毀了中國在俄羅斯、東歐、乃至全世界的名聲及信譽,更使東三省失去一次大好的騰飛機會!
我一直為東三省失去這次機會而感到惋惜。
在俄羅斯,最驚心動魄的要屬去車臣了。
1992年9月,佳木斯某公司楊經理要去皮亞季戈爾斯克及車臣催要貨款,我決定跟他一起去采訪。楊經理說車臣正在打仗,太危險。
我說:“沒關係,我自己承擔差旅費,出了問題我自己負責!”我覺得能去車臣是一次難得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