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玩命俄羅斯》 (7)(2 / 3)

然而,就像當年一心要讀書、一心要當運動員一樣,現在一心想獲取素材的強烈願望又主宰著我,所以,對一切困難都覺得隻不過是路上的幾粒砂石而已……

每到一座城市,我就隨著“中國倒爺”找個便宜的旅館住下來,第一件事就是照葫蘆畫瓢記下住所的門牌號,再把附近的汽車站牌或地鐵站牌記下來,這樣就不至於把自己弄丟了。之後,我就跑到嘈雜的市場上,守著一堆皮夾克和旅遊鞋,跟俄國人“吧唧吧唧”地討價還價,一蹲一天,到了晚上,興高采烈地數著賺來的大把盧布,賺夠了旅費,我就去找華僑、留學生、“國際倒爺”等各色各樣的人物聊天,聽他們講述在異國他鄉闖蕩的故事……

我去過皮亞季戈爾斯克,俄國著名詩人萊蒙托夫的故居,令我記憶最深的不是詩人寬敞、考究的書房以及他的鵝毛筆,而是擺在寫字台上,一隻碩大的刻著裸體女人的玉石煙嘴……我想,詩人一定是叼著這隻“裸體女人”,完成了他的《當代英雄》。可惜,這位才華橫溢的年輕詩人,為了一位美麗絕倫的女大學生死在了情敵的槍口之下。在一個細雨霏霏的清晨,我手捧鮮花來到詩人決鬥的地方——如今,陪伴詩人孤獨靈魂的,除了那個久遠而淒美的愛情故事,隻有一座孤零零的墓碑以及兩束沾滿露珠的鮮花……

我去過莫斯科,到過紅場,參觀過克裏姆林宮,坐過莫斯科迷宮一樣的地鐵。在莫斯科紅場附近無名英雄紀念碑前,我遇到兩位令我記憶深刻的老人——

那天剛剛下過一場秋雨,無名紀念碑前沒有遊人,隻有一位裹著黑頭巾、身穿黑色長裙的老婦,佝僂著身子,動作遲緩,將秋雨打落的花瓣從地上撿起來,一瓣一瓣地擺在大理石的墓碑上。墓碑上整齊地擺放著一圈鮮豔欲滴的紅玫瑰花瓣,看上去很美,很有詩意。我不禁駐足凝思:長眠在墓碑下的是她什麼人,丈夫、兒子,還是兄弟……我從老人堆滿皺紋的臉上,從她空洞洞的目光中,看到一種曆經滄桑的孤獨與淒涼。在俄羅斯,有許多這樣在戰爭中失去親人的孤寡老人。

另一位是胸前掛滿勳章的老夫,披著一件灰色舊風衣,手邊放著一根拐杖,毫無表情地坐在一條長椅上,膝前放著一隻脫了漆的木碗……在俄羅斯,我見過許多這樣有著輝煌曆史、如今卻窮困潦倒的老人。我曾送給一位胸前掛滿勳章的老人一筒可樂,老人卻沒舍得喝,將飲料揣進衣兜說是留給孫子,說他孫子從未喝過可樂……

在俄羅斯,我感受著豐厚的俄羅斯文化,也目睹了變革時期的俄羅斯現狀,聽到許許多多中國人闖蕩俄羅斯觸目驚心的故事。這些新奇而鮮活的故事激勵著我的靈感,蕩滌著我心中長期以來的迷茫與困惑,在我眼前拓開一片嶄新的視野……

在火車上,我聽到這樣一個故事——

早在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中蘇關係友好時期,年僅十五歲的徐鹿學在北京某學院當通訊員,跟一個叫留達的烏克蘭少女通信並相愛了。留達來到北京,以烏克蘭少女火一般的激情,讓懵懂無知的徐鹿學在羞怯與朦朧中,成了真正的男人……

可是,就在兩人興高采烈去找學院領導準備登記結婚時,院領導卻悄悄對徐鹿學說:“你們的婚事已經不可能了,蘇聯專家接到命令,立刻回國……”

從北京開往莫斯科的國際列車就要開動了,一對戀人,一個在車窗裏,一個在車窗外,相互發出山盟海誓:“我們永遠相愛,我們明年再結婚……”

可是,明年卻變得遙遙無期,兩人不久就斷絕了聯係。

一天,學院領導對徐鹿學說:“你馬上找一個女人結婚,不要問為什麼,否則……”

1989年春天,徐鹿學忽然接到一封留達的來信。

不久,兩個苦戀三十多年、兩鬢斑白的戀人,在北京首都機場的眾目睽睽之下,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了……

講故事的人隻給我講到這裏,我問徐鹿學和留達後來怎麼樣,他說他也不知道結果。

回國後,我專程跑到北京去尋找徐鹿學的下落。可我查遍北京好多所大學都沒有叫徐鹿學的,隻好來到北京市公安局。可我沒帶介紹信,一位老先生說什麼都不給查。於是,我就給他講起闖俄羅斯的經曆,講起驚險的車臣之旅,講起七天七夜光啃黑麵包,體重掉了十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