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生態:公益與財富(3 / 3)

當天下午,江洪又來到劉紹林的園子裏,兩人商量一番後決定先搞幾十畝苗圃試試,如果成功,便進一步推廣。

苗圃的土地又在哪裏?

當時大渡河局資金極端匱乏,有時甚至連開支一封信的郵票都慎之又慎,除司機的出差費準予報銷外,其他人的出差費一律不報,根本沒有錢購買土地。

怎麼辦呢?劉紹林便利用熟人關係和當地幾個村、社商量,能不能向農民們租賃土地?樂山城郊的農民多半已經外出打工,加之這片土地產量原本不高,有的已經撂荒,一聽有人願意租賃,便痛痛快快地答應了。

於是大渡河局租到了34畝土地。租金是每畝地每年給大米1000斤,米價按當時的市價折合,農民可以到苗圃打工,工資每天10~15元,租賃合同一定30年不變。

當租金和工資一一兌現後,農民們沸騰了,認為找到了一條致富的新路子;地方政府也被打動了,連市委書記都前來考察,認為這是一種可以推動農業結構調整的“新模式”。

為了實現苗圃的高起點、高質量、高標準,大渡河局從都江堰省林校請來了陳又新教授擔任技術總顧問,陳教授對苗圃進行了規範化設計。

第一年培育了幾十萬株巨桉和別的樹苗。由於嚴格按照技術規程操作,因此苗木質量很好,栽種到林地裏成活率很高,大大優予一般農民培育的樹苗。

第二年大渡河造林局決定擴大苗圃了,農民們打完穀子後,他們又新租了土地40畝,苗圃的規模擴大到70多畝。

這時,富於經濟頭腦的劉紹林卻又想到了一個新問題,他對自己說:“搞天保這10年種苗的銷售沒問題,10年後萬一國家不搞天保工程了,這麼大的苗圃拿來咋辦?合同是一定30年不變啊!那時候我們可能去會馬克思或別的什麼人了,後人呢?他們會罵我們,罵我們糊塗……”

經過一番考察和深思熟慮,他向局領導們建議結合育苗搞花卉、園林、鮮果和藥材。局領導們經過仔細調查,又征求專家們的意見後,認為鮮果市場行情不好,種藥材土壤不適合,決定發展花卉和園林了。

為了發展花卉,就要建立花卉市場,當時樂山的花卉市場還是一個空白。精明的劉紹林又看中了局辦公樓附近的一片垃圾場,在局領導的支持下,便把它利用起來,成為花卉市場了。

但是想不到這行動卻惹了個大麻煩。審計局前來審計時,認為林業局隻能搞林業,搞花卉市場用去15萬元屬於非法挪用……為了“舍車保帥”,劉紹林便把所有的罪過都攬在自己頭上,接連幾個月,天天坐在審計局的幹部們麵前接受審查……

直到2001年初報紙上刊出了國家林業局局長的講話,指出林業部門不但要搞林業,還要花卉園林一起上,江洪把這段講話剪下來複印後交給劉紹林,問題才算解決了。

根據國家林業局局長的講話,大渡河造林局迅速作出決定,把蘇稽苗圃的麵積擴大到800畝,對苗圃的功能也重新進行了界定:在搞好生態林建設的同時,發展竹、桑、花卉、園林等,並加強對四川鄉土樹種的研究;加強科技投入,建成融科研、苗木生產、旅遊、科普為一體的高起點、高科技、高效益的苗圃,為天保工程、退耕還林工程和城市綠化服務。

大渡河造林局的思路得到了樂山市委、市政府的支持。

如今,當人們漫步在園區的小道上時,到處都可以看到千姿百態、欣欣向榮的珍貴樹種,包括小羅漢鬆、多花含笑、木豆、楨楠等20多個品種,也有常見的桂花、槐樹、楊樹……單是竹子便有苦竹、麻竹、楠竹、吊絲球竹、撐綠竹等十餘種。即使是隆冬時節,經過嫁接的桂花仍然綻放出金星一樣的點點繁花,丹桂和臘梅竟會同時散發出沁人心脾的陣陣幽香……

最令人驚漢的是玻璃暖棚裏的幾千盆仙客來。暖棚是按最先進的自動控製溫度、濕度,自動施肥和自動灌溉設計的。幾千盆仙客來或深紅或大紅或粉紅,全都蓬蓬勃勃,熱烈奔放,一進到暖棚,一種春的感覺、美的感覺便迎麵撲來,讓人竟找不到適當的語言來讚歎了。

馬邊袁家溪萬畝有機茶園是大渡河造林局的又一項得意之作。

什麼叫有機茶?

有機茶就是真正無汙染、純天然、高品位、高質量的健康綠色飲品。特點是在種植、加工整個過程中完全處於全自然生態之中,不使用化肥、化學農藥、除草劑、添加劑、防腐劑和生長激素等,完全脫離了汙染和汙染源。

在健康綠色飲品逐漸興起並被國內外廣泛關注的今天,有機茶已經取得了良好的經濟效益,浙江省寧波市北倉區林場采取高標準的管理方法後,便使茶園獲得了一年種植,二年盈利,三年每畝產值8000元、獲利7000元的良好效益。

為什麼把茶園建在馬邊彝族自治縣袁家溪鄉?原來,在選址過程中,大渡河人發現在袁家溪海拔900~1200米的地方,山巒起伏,雲遮霧罩,沒有像樣的莊稼,但野茶樹卻在雨霧的滋潤下貪婪地瘋長,後來經過專家現場踏勘和對土樣進行測定分析,發現這一帶屬酸性土壤,土質鬆軟,植被基本仍處於原始狀態,境內無工業廢氣廢水,是種植優質名茶的好地方。

1999年底,大渡河造林局以租賃承包的方式,開始實施萬畝有機茶園建設。第一期工程啟動時,沙灣營林一隊60名工人還沒有過完大年就到了風雪彌漫的山上。

茶園建設中有一支著名的女子突擊隊,是由20多名自願報名的女工組成的,隊長是外表文雅秀氣、說話輕聲細語的劉翠容。

天保工程實施後,聽說單位隻讓男工上山造林,外柔內剛的劉翠容心裏很不服氣,便多次找局領導要求也參加造林。要求的次數多了,終於打動了領導,經過研究,局領導們便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挑選了20多名女工組成了女子突擊隊。這支隊伍成立後深孚眾望,風裏來、雨裏去,睡地鋪、住岩洞,和男職工們一樣,保質保量地完成了任務。

女子突擊隊裏的歐丹玲,丈夫買了車在樂山搞客運,收入可觀,家裏的生活條件很優越,但她也自願上了山。她說:“家裏閑耍實在太無聊了,還是上山充實得多,有一種心靈上的滿足。”

袁家溪的工棚十分簡陋,有的還是塑料搭成的,冬天冷得像冰窖,夏天熱得像蒸籠,秋天又到處是厚厚的淤泥和坑坑窪窪的積水,被蓋和墊絮總是潮濕的,似乎擠得出水。特別夏天,山坡上的太陽火辣辣的,小夥子們的上身都曬脫了皮。正午時分,工棚裏氣溫高達40oC以上,根本沒法進去休息。更可怕的是蚊子和螞蝗的叮咬。山上的蚊子個頭特別大,一團團地追逐著人,嘴巴像鋼針,叮一口便是一個大皰,又痛又癢。螞蝗更多得嚇人。離工地不遠有個螞蝗溝,可能是螞蝗的老窩,螞蝗常常成群結隊地爬到帳篷裏來,女工們一見便渾身直冒雞皮疙瘩,宛如見到了魔鬼。這種專好吸血的東西,總是會尋找一切機會爬到人的襪子上、褲腿裏……在人們不知不覺間吸血,而且不吸飽血不會離去……有的職工床上、枕頭上都是血,內褲竟被鮮血浸透……

茶園裏有26對“掛名”夫妻,男的住男工棚,女的住女工棚,連吃飯也各在一邊。有的夫妻隻能在幹活時,互相望望,找機會說幾句貼心話;有的隻能下班後聚一聚或散散步。工地旁邊有一條被戲稱為“夫妻路”的林中小徑,十分幽靜,綠色的山穀裏開滿了各種顏色的小花,清澈的小溪響著叮咚的琴聲,這是“掛名”夫妻們下班後常常相約散步的地方。這些結婚多年的夫妻。仍然保留著內心深處的一份浪漫,認為在工地上雖然沒有自己的小窩,但總比兩地分居、互相牽掛好。隻是在“夫妻路”上漫步時,除了心心相印和甜蜜外,他們還得常常提防著可能發生的野豬、老熊等野獸的襲擊……

工地上還有500多名職工長期過著牛郎織女的生活。張承東新婚四天後就上了山,臨走時,嬌妻含著眼淚千叮萬囑,上山後,他幾乎每天下班後都要走一個小時的機耕道,到一位個體老板那裏去給妻子打電話……王秀琴的女兒從6歲起就在親戚家四處打遊擊,女兒在外婆家發高燒了,王秀琴去送衣服時,女兒抱著她的腿不讓她走,哭著說:“媽媽,你們不要我了嗎?”王秀琴抱著女兒也哭了起來……

經過全局上下的共同努力,茶園的一期工程、二期工程都已經順利完成,種植了優質茶葉5000畝,成為全國最大的有機茶基地和生產中心,茶葉加工廠也正在建設之中。在建設茶園的同時,大渡河造林局在馬邊縣委、縣政府的支持下,還將對茶葉產區內的農牧民進行移民,並且結合當地產業結構調整,帶動一批茶葉專業大戶、專業村、專業鄉,實行集中連片開發。除此之外,還完成了馬邊波爾種羊場建設和草基地建設,除種植黑麥草、三葉草、蘇丹草外,還首次引進了優良豆科植物新品種印度木豆,為退耕還林、保護生態平衡和開發式扶貧提供了新的品種。

“不許往家裏倒髒水”

很久以來,人們對經濟效益和環境保護之間的關係總抱著一種偏見,即企業要發展、要多賺錢,就必然會對環境造成更大的破壞;反之,如果要保護環境,企業就必然要多投入、多增加成本,其結果便是少賺錢。

但是近年來,專家們卻發現,嚴格執行環保標準的公司往往是盈利多的企業,它們也都是追求新技術、新設備的公司,因為嚴格執行環保標準,既給它們帶來了壓力,也給它們帶來了改革和使用先進技術的動力。

許多企業已經把保護生態環境變成了自覺的行為。

在四川涼山州盛產石榴的會理縣有一座年產水泥5萬多噸的小水泥廠——會理縣水泥廠,為了“不把汙染帶入21世紀”,總經理張順平喊出了“我們要站起來,不被汙染淘汰,要淘汰汙染”的口號。在四處借貸無門的情況下,張順平毅然將自己的存款2.2萬元借出,又用自己的房產證作為抵押,向銀行貸款20萬元……張順平的行為感動了全廠職工,於是職工們踴躍集資:有的推遲了婚期,把準備結婚的錢借出;有的把上學的學費借出;有的向親戚朋友們借貸;有位司機積攢了1萬元要到成都給年幼的孩子動手術,後來竟推遲了手術時間,將1萬元借出……短短一星期內,這個270多人的小廠,竟有230多人為治理汙染集資70多萬元,解決了工廠的燃眉之急。

經過投入200多萬元進行治理後,工廠的麵目大大改觀。過去一進車間便滿身粉塵,戴著防護鏡粉塵還往眼睛裏灌,女工們根本不敢使用任何化妝品,皮膚都變得十分粗糙;工廠的上空除了粉塵便是刺鼻的、含二氧化硫的黃色煙霧,不但危害周圍人群,而且造成桑葉、煙葉質量和產量下降,農民群眾告狀、索賠不斷。經過治理後,每年可以回收粉塵1000多噸,廠區的樹上、草坪上、房頂上再也沒有灰塵,進車間再不用戴防護鏡,煙囪裏冒出的不再是黃色煙霧,附近的老百姓們也不再告狀了。

工廠還在礦區種植了幾萬棵樹,工人們說,再過幾年,我們這裏也是花園式工廠了。

沱江是長江上遊汙染最嚴重的河流,流域內的內江、自貢等城市都有大量汙染源,曾多次發生嚴重的水汙染事故。但是在沱江流域也有在環境治理方麵卓有成效的企業,內江市威遠縣的川威集團這個偏僻的、處於森林中的鋼廠,對環境保護和生態建設的自覺,便使人感動。川威年產鋼100萬噸左右,在鋼鐵行業中並不算個巨人,2001年銷售收入約18億元,稅利近2億元,但是卻堅持了汙水處理後循環使用,廢渣廢氣回收後變成有用之材,這是許多大企業都還辦不到的。

鋼鐵行業本是環境汙染十分嚴重的企業,10年來川威集團一直堅持對“三廢”進行治理,近幾年治理的力度更大。10年來企業投入治理“三廢”的資金累計已經達到2.5億元,而僅2001年便投入1.2億元。

威遠縣號召全縣學習“川威精神”,川威人說“川威精神”的內涵是:“煉就鋼筋鐵骨身,傲立潮頭鑄脊梁”,在環境保護方麵也是如此。

20世紀80年代,川威還在用火力發電廠發電,煤燃燒後產生的廢氣、廢渣都嚴重破壞了生態環境。90年代初,川威投資4000萬元,將煉焦和煉鋼過程中產生的煤氣全部回收,在全國率先實現了利用廢氣發電,不但大大減輕了對環境的危害,而且也降低了生產成本,提高了產品的質量和效益。

對水的處理也十分突出。目前,水循環率已經達到93%,在國內屬於先進水平。

內江市以及川威集團所處的連界鎮,是個水資源並不富裕的地方。附近的河水由於沿途煉焦、開礦、建材、化工等各種企業的汙染,已經變成了黑色,造成莊稼的大量死亡;上遊的水庫,容量又僅僅隻有300萬立方米左右。在這樣的水資源情況下,專家們預測,川威的產量無法突破50萬噸。

為了增加產量、提高效益,川威一方麵節約用水,一方麵進行技術改造,實行循環用水,排出的汙水不下河,經處理後循環使用。采用這樣的技術措施後,不但汙染大大減少,保護了鍋爐及其它設備,而且也降低了成本——未實行循環用水技術以前,生產20噸鋼產品水費需要100多萬元;實行循環用水後,生產100萬噸鋼產品,水費也僅僅100多萬元,每年僅水費一項,便節約了300~400萬元。

更重要的是,循環用水使川威突破了水資源不足的瓶頸,產量從20萬噸增加到60萬噸、100萬噸,目前已經形成150萬噸的規模了。

煉鋼產生的廢渣過去一直堆放在山溝裏,以致農民們經常索賠。自2000年起,川威已經開發了從廢渣中提煉金屬和利用廢渣造磚的新技術,不但解決了廢渣的傾倒問題,而且每年可以回收幾百萬元。

從多年來對三廢的治理中,川威已經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工業技術的先進應該一方麵表現在工藝和技術水平的先進上,一方麵表現在對環境保護的貢獻上。他們認為,傳統工業技術落後的重要表現之一,便是帶來了大量的職業病。川威20世紀60至70年代每年患矽肺病的職工高達上百人,現在已經減少到僅有一兩個人了。

因此,他們說,注意環境保護不是為別人,而是為自己,是為了自己和企業的生存。

對破壞環境的行為,企業的懲罰是嚴厲的,正如川威集團年青的董事長王勁所說:“我們不允許往自己家裏倒髒水!”

目前,川威還在對工廠的環境進一步進行治理,準備投入1.2億巨資安裝全密封的轉爐除塵設備,處理排入大氣中的廢氣。由於資金不足,正發動職工們集資。

除了對廠區的環境進行美化外,川威集團的職工們還自己動手、自己投資,對所有的生活小區都進行了綠化和美化,讓它們成為綠草成茵、鮮花開放、綠樹婆娑、適於居住的地方。

廠區附近,川威培育了美麗的森林公園和船石湖旅遊區。森林公園裏麵有一個巨大的湖泊五指湖——湖麵由幾個長形湖泊連在一起,很像人手掌上的五個指頭,景色十分清幽、秀美。湖邊的樹幾乎全都浸進了湖水裏,山是綠的,水也是綠的,讓人根本分不清哪裏是山哪裏是水……

船石湖麵積比五指湖更大,也十分美麗,我坐著遊艇在碧綠的湖水裏飛馳了一個多鍾頭,竟沒有把湖麵走遍。當地人告訴我,由於附近農戶和農田都很少,植被保存得比較好,因此即使下過大雨,湖水也不會渾濁,仍然是清澈和明淨的。湖裏有很多魚,有幾隻打魚的小船,還有許多野鴨和白鷺。由於人煙稀少,整個景區十分靜謐——隻有我乘坐的一條遊艇,因此水鳥們顯然生活得快樂而瀟灑。湖心散落著許多長滿各種雜樹的小島,小島上甚至還長著百年紅豆樹。有的地方幾個小島擠在一起,讓湖水變得狹窄起來,當地人便稱之為“小三峽”。湖岸邊有許多奇形怪狀的巨石,於是,象鼻山、臥龍山等名稱也就出現了。

由於資金集中投入了廠裏的技術改造,因此船石湖還沒有開發,但負責管理景區的熊建春經理告訴我:“幾年後這裏一定會成為一個著名的旅遊區,現在我正在策劃。”

而我呢?真地沒有想到,在環境汙染和植被破壞都很嚴重的內江市,還留下了這麼美麗的地方。

##第五部任重道遠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應之以治則吉,應之以亂則凶。

——《荀子?天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