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綠委、市長防工程領導小組和林業主管部門,對全市的一江四河、169條溪溝、近2000個山頭一一進行了規劃。林業局長何榮先穿著一雙破膠鞋走遍了全縣20多個鄉的大小山頭,並且親自抓一個鄉進行試點。縣委書記李慎寬帶頭上了山,全縣迅速形成了人人講造林,人人搞長防的局麵。
當時國家投入長防林建設的資金很少很少,每畝地一般中央補助10元,省市縣再配套10元(配套資金常常不到位),這些資金基本全部用於解決種苗、炸藥等費用,參加植樹造林的幹部群眾都沒有一分錢報酬。當時,市領導曾經擔心地問林業局長何榮先:
“這林能造起來嗎?”
何榮先斬釘截鐵地回答:“能,克服一切困難也要完成!”
為了解決種苗問題,何榮先親自進行了實驗,1990年一年內便指導各鄉(鎮)育苗8500畝。1991年,省和地區給閬中下達的任務是造林4萬畝,但閬中卻完成了23.6萬畝,為下達任務的5.9倍!
為了綠化離城50多公裏的老牛山,全市幹部1000多人參加義務勞動,吃住都在山上。
80多萬人口的閬中,組成了20萬人參加的植樹大軍。
柏埡鎮羊鹿村村民敬連英和丈夫一起在陡坡上植樹時,不慎腳下踩滑,連人帶工具摔下陡崖,在送往醫院的路上不幸犧牲。
河樓鄉鄉長何海洋因來回跑山頭檢查造林打窩質量,一個月中竟穿爛了三雙鞋,而且幾次暈倒……
梁山頭一位隊長在放線打窩時從陡崖上掉下犧牲。
沙溪鄉一位姓黃的社長患了癌症,死前的最後一個要求是:“背我到山上去,讓我再看一眼親手栽種的樹林……”
田公鄉鄉長趙政賢發明了“背加子廣播”——鄉廣播站把廣播器材包括高音喇叭都放在背篼裏,鄉幹部們手拿話筒,走到哪裏廣播到哪裏,一方麵進行組織、指揮,一方麵進行批評表揚。“背加子廣播”迅速推廣,全縣用160多個小型發電機安裝起了600多個高音喇叭,周圍幾個縣的高音喇叭都被閬中人搶購一光。書記、市長都成了播音員,走到哪兒廣播跟到哪兒。山上山下到處都是鏨子聲、喇叭聲。村幹部們對喇叭更是注意,隨時留意是不是傳出了市裏的指示,是不是在批評誰表揚誰……
全縣不分男女老幼、不分領導和老百姓全都上了山,許多婦女幾天幾夜不回家。種樹最忙的時候,林業局隻留一個人值班,其餘的人全部到現場蹲點,往往一蹲就是一個多月。
作為林業局長,何榮先肩上的擔子更重,工作也更為艱苦。當時他的妻子患了食道癌,一個兒子也患病,本人由於積勞成疾,不但脖子上有了腫瘤,而且腰上長了膿瘡,但他總是像條老黃牛一樣一聲不啃,剛剛動了手術,喘著氣就回到現場上,白天組織、指揮、檢查,晚上坐在妻子的病床前寫總結或彙報材料……直到現在,還有很多人記得冬天的夜晚,麵目清臒的何榮先坐在妻子的病床上,腳伸在妻子的被窩裏,一麵安慰著妻子,一麵寫著各種材料的情景……
1989年到1994年,奮戰五年多,上級下達的造林任務是38萬畝,但閬中縣實際完成的成片造林便達47.5萬畝,超額25%(零星造林的麵積沒有統計在內),整個投資隻有300多萬元,平均每畝地不到10元。
1994年何榮先的妻子去世,這一年閬中市實現了基本綠化。
何榮先仍然在繼續造林,而且還製定了嚴格的森林管護措施,采用“權屬不變,統一封山,報酬分擔”的辦法,各村、社落實專人進行管護。全縣一般有6000多人進行護林,最多時護林隊伍上萬人。對毀林的人嚴格進行處罰,市上有獎懲辦法,鄉人大有護林公約,公約刻在石碑上,印發到每戶農民的手上。所有牲畜實行圈養,嚴禁在樹林中放牧。這種管護辦法一直沿用至今,即使開展“天保工程”後,除林業部門增加了少數專職護林人員外,各鄉、村仍然沿用過去的辦法進行管護。由於管護工作層層落實,因此閬中沒有出現許多地方出現過的那種“造林不見林,種樹不見樹”的現象。正如現今林業局局長程希通得意地笑著說的:“閬中1878平方公裏的土地上,找不到一座荒山!”
1997年閬中市提前三年實現了全麵綠化,森林覆蓋率提高到40%。
擔任10年林業局長後,兩袖清風、兩鬢斑白的何榮先到了退休年齡。退休後景況十分淒慘,據林業局的職工們反映,有時連交水電氣費都十分困難。以後,鞠躬盡瘁、積勞成疾的何榮先又患了腎功能衰竭症。聽到他患病的消息後,林業部門和各鄉林業站的職工們紛紛捐款,許多人自發到醫院裏去看望他……
2000年,何榮先患尿毒症經醫治無效去世,但是至今,許多老百姓一提到這位林業局長仍然會滿心感激,滿心敬佩;林業部門的職工們也常常說:“老局長為今天的綠化事業和生態建設打下了基礎。隻要一看見那一片又一片的樹林,我們便會感到敬佩,真不知道隻用了那麼一點點資金,那些樹是怎麼造出來的,而且還有些在懸崖上……”
於是大家說,老百姓的思念和閬中的青山綠水都是老局長的紀念碑。
嘉陵江重新清澈了,閬中變得更美麗,也更加富於靈氣和生命力。
1998年以後,結合國家的生態工程、天保工程和退耕還林(草)工程,閬中市委、市政府又提出了“以綠山富民為宗旨,以建設綠色明珠為目標”的戰略決策,在江河邊建設綠色走廊,沿交通線建設綠色通道,城市實現園林化,農村實現生態產業一體化。
在總體規劃下,閬中正在大力發展名、特、新、優經濟林木,初步形成了一批以梨棗、銀杏、板栗、核桃、杜仲等為主的幹果、藥材基地。
1998年到2001年,國家投入閬中林業的資金已達5000萬元以上,和長防工程時已不可同日而語,實施科技造林正在閬中逐漸變成現實。林業建設已經逐步使用了以色列的節水灌溉技術以及我國林業專家們發明的吸水樹脂、生根粉等新技術以及用地膜覆蓋保持溫度和水分。
我到了尖子山的冬季植樹現場,這裏采取政府出資、農民投勞的形式進行植樹造林。山頂部分由林業局營造樟樹、女貞、黃桷樹等生態林,山腰由農民種植引進的良種柿、李、棗等經濟林。由國家提供大苗、吸水樹脂、塑料薄膜等並進行技術指導,農民提供土地和勞力,種的樹歸農民。
農民們一麵栽樹一麵輕鬆地談笑,隊長和社長們在大聲督促:“要整好,整巴適!”鎮林業站年輕的技術人員們在一個樹坑一個樹坑地檢查質量,他們向陪我考察的林業局長抱怨:“沒幾天就跑爛了一雙鞋哩!”鎮林業站的小劉說他中午隻在山上吃了一碗方便麵,昨天隻啃了兩個饅頭、喝了一瓶啤酒;一位姓王的社長正在發高燒,麵龐和雙眼都燒得通紅,但是仍然堅持在地裏跑來跑去地進行巡回檢查……
在一眼望不到邊的育林地裏,新植的果樹橫看豎看都成行,一塊塊白色塑料薄膜,像一朵朵蓮花綻放在山坡上。一位姓周的農婦拄著鋤頭告訴我們:“種樹我們擁護。這是自己享受的事咋個會不整好?”一麵說她一麵瞟瞟旁邊的丈夫,丈夫也不住地點頭。
2001年閬中的經濟林已經達到10萬餘畝,2000年僅水果、幹果、藥材茶葉的收入便達4500萬元,成為農民致富增收的骨幹項目。
如今,沿閬中市區出發,無論走哪一條路,到哪一個鄉(鎮),沿途都是青山綠水。在構溪河邊,有成群的白鷺輕盈地戲水,曾經遠離閬中的野鴨、白鶴、鬆鼠、小靈貓等30多種野生動物又重返故裏,林業局正爭取在這裏建立濕地自然保護區。
我坐著汽車沿著公路和鄉間的土路從市區到嘉陵江邊去。沿途青山環繞中的一塊塊冬水田,映著初冬溫柔得近乎懶洋洋的陽光,景色驚人地秀麗。路旁和山坡上一片青翠,榿木的葉子金黃,楓樹的葉子火紅,鬆柏仍然是一片黛青……近處遠處看不到一處沒有披上綠妝的荒坡。
真是“人在車中坐,車在畫中行”,好一顆美麗的“綠色明珠”!
汽車駛進了嘉陵江邊的楊樹林,樹林寬1公裏多,最寬處足有兩公裏,綿延長10餘公裏,緊緊偎依在嘉陵江邊。冬天,樹葉黃了,仿佛給碧綠的江水鑲上了一道淺黃色的屏風,忠實地拱護著嘉陵江的生態環境。
江水輕輕地擊打著沙岸,楊樹挺拔地矗立著,把俊俏而又偉岸的身影投入清澈如鏡的江水裏,如果是夏天,綠樹映著碧波,景色自會更加亮麗。
江水滔滔不絕地東流,而楊樹婆娑的影子卻永遠留存在江水裏,化成了江水的一部分。
樹林裏的空氣裏充溢著淡淡的、帶著甜味的芳香,這是楊樹和楊樹葉的氣味。一行行、一排排楊樹粗的直徑已經有三四十厘米,細的也有碗口粗。陽光從樹梢射進了森林,但森林裏卻幾乎感覺不到陽光的輝煌。我想像著,當夏天滿樹綠葉的時候,林子裏恐怕連天空都看不到了,躺在樹下,四麵八方都是蔥綠的樹枝和樹葉,大樹似乎從天空向地麵生長,那該是何等愜意的一種體驗和心境。
這片樹林是1990年長防林建設中,在老局長何榮先的領導下栽植的。
一位附近的村民在樹林裏用塑料布搭設了一個簡陋的茶館,供遊玩的人們飲茶和休息,他告訴我們,樹林裏已經有了成群的野兔和野雞,黎明時百鳥齊鳴,好聽極了
2001年閬中大旱,5月到7月一直沒有下雨,玉米和水稻大部分被旱死,老人們說這是50年沒有見過的大旱,市裏緊急動員各部門包鄉包村,為旱區送錢、送物、送飲水。老百姓們說:“過去遇到這情況就要出去要飯、逃荒了,今年大家心裏卻不慌。為啥?一是有黨和政府的關懷;二是有了滿目青山,一看見這些青山,大家的心就穩住了!”
南部不綠化不了,我就辭職
嘉陵江邊和閬中毗鄰的南部縣綠化工作起步比閬中更早,原因在於,這裏曾發生過一段特殊的插曲。
打倒“四人幫”後,20世紀70年代末,曾就讀於師範大學的縣委書記文明富到南部走馬上任了。上任伊始他便到各鄉考察,了解民情,這一天到了保城鄉。
保城鄉地處南部縣風口,長期對森林濫砍亂伐,使這裏變成了沒有樹也沒有草的荒山。失去植被的庇護後,大風總是長驅直入,這一年又遇上天旱,地裏的包穀、小麥有的被旱死,有的雖沒有旱死,但癟癟的穗子裏,根本沒有穀粒……
站在貧瘠的、裂著大口、基本顆粒無收的土地邊,文明富說不出一句話,心情十分沉重。
一群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臉上滿是灰塵和皺紋的老百姓向他擁來,一見麵便齊刷刷地跪下,悲哀而絕望地喊道:
“文書記,咋辦啊?又沒吃的又沒燒的,我們咋活啊?”
望著密密麻麻跪了一壩的父老鄉親,聽著他們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文明富的心坎上像挨了重重的一擊,這是縣委書記的恥辱,也是縣委書記的失職……他一麵手足無措地扶起一個一個老百姓,一麵反反複複地向大家保證:
“請父老鄉親們放心,縣委、縣政府一定會想辦法……想辦法……”
從此,那跪了一壩的老百姓,包括他們絕望的哭喊聲和悲哀的眼神便像刀琢斧砍般地鐫刻在縣委書記心上……
但是,怎樣走出困境?出路又在哪裏?
文明富對南部縣的情況進行了一係列調查研究。
南部縣曆史上也曾是一個山青水秀、森林茂密的地方,1957年森林覆蓋率也還有21%。那時升鍾水庫一帶還有豹子、狐狸等野生動物出沒,元柏村一位殺豬匠晚上回家時,半路上看見了一對綠眼睛,仔細一看是頭豹子……經過一番搏鬥,殺豬匠殺死了豹子,這件事在當地曾引起轟動。
但是,經過“大躍進”,“從糧為綱”和“文革”幾次大規模的破壞後,全縣隻剩下了10多萬畝疏殘林,1978年森林覆蓋率僅僅隻剩了4.7%。森林的破壞不但造成群眾用材和燒柴都十分困難——鋸床腳、挖棺材竟成了普遍現象,買柴往往要到百裏之外,而且生態環境嚴重失衡,水土流失嚴重,自然災害頻頻發生。每年四五月南部都會刮風,大風可以刮得地上的鵝卵石飛起來砸傷人。為了防備大風,房頂上竟要壓上磨盤大的石頭……1963年的一場大風,竟把兩人合抱的大樹連根拔起,毀壞房屋1300多間,受災耕地達6萬多畝,死亡1人,重傷95人。1972年至1976年曾連續五年發生伏旱,農民隻得用米糠、爛苕皮、苧麻頭、榆皮充饑,部分外逃成為生態難民。1979年再次發生大旱,升鍾水庫幹涸,人畜飲水困難,政府不得不組織大批車輛運西河及嘉陵江水供人畜飲用。
在廣泛調查研究,並和專家們交換意見後,文明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要發展農村經濟,讓農民治窮致富,必須從恢複自然生態平衡入手,首先要恢複植被。
於是1979年在全縣的林業工作會議上,談及全縣的水土流失及各種自然災害以及保城鄉下跪的災民後,文明富毅然宣布:
如果3至5年內不綠化南部,我自動辭去縣委書記職務!
他還激動地對參加會議的全縣各區、鄉領導們說:“當個縣委書記解決不了糧食問題,讓老百姓們既沒吃的又沒燒的,這書記當得有啥味道?三五年南部不綠化,我下台,你們也得下,反正官帽子在我的手裏,到時候我先把區委書記、區長、鄉鎮書記、鄉鎮長撤職!”
文明富親自抓綠化工作,縣長白明江擔任了縣綠化委員會主任,分管黨政領導擔任副主任,發動全縣人民“向荒山開戰,向大地要綠”,展開了消滅百萬畝荒山的大會戰。
南部縣黨政領導綠化荒山的決心,引起了省和地區的重視,並得了有關部門的支持,四川省林科院派出高級工程師曾平江等人到南部保城鄉蹲點研究“川中農區旱片造林及效益問題”,南部縣給予全力配合。文明富曾對曾平江說:“我當你的後勤部長,你在保城搞出了經驗,我會在全縣推廣!”曾平江等穿著草鞋和短褲下農村發動群眾和南部縣的林業部門合作,實驗成功了以榿木為“先鋒樹”,走榿柏混交、喬灌結合的造林綠化之路。在造林現場上嚴格執行技術規範,嚴格把好規劃設計、整地打窩、種苗質量、栽植管護、檢查督促五關,力爭栽一株見效一株。
為了推廣科學的造林綠化技術,南部縣曾先後培訓造林人員4000餘人次,僅各級幹部建立的示範點便達1000多處、4萬多畝。
為了解決造林急需的資金,在省林業廳的推薦下,南部縣成為聯合國讚助的十個林業推廣中心之一(西南僅此一家),抵息貸款15萬美元進行育林。
在體製上,南部縣也進行了大膽的突破。早在80年代初,便把全縣100多萬畝荒山和10餘萬畝疏殘林劃給了廣大農戶作為自留山,讓其長期使用,自主經營,並限期綠化造林。同時,還明晰了產權,由縣政府向經營者頒發了《林權證》,林權證上明確規定,農戶對自留山上的林木有經營自主權、產品支配權和繼承權,受國家法律保護。這一舉措,讓全縣老百姓造林、護林的積極性空前高漲,以致許多地方出現了背鍋上山、全家出動的場景。
綠化造林,管護工作十分重要,縣林業部門反複向群眾宣傳“一分造林,九分管護“的道理。縣政府不但陸續製定了一係列有關製止亂砍濫伐的文件,而且建立了1100多個護林防火機構,在村、組選聘了5600多名責任心強的農民作為專、兼職護林員,鄉和村都製定了護林公約和村規民約,全縣出現的各種護林碑便有600多處。截至1997年,南部縣已經創造了連續30年無森林火災的記錄,得到了國家銅質獎。
人工林病蟲害多是林業部門遇到的突出問題。自1990年以來,南部縣也發生了以柏毛蟲為主的森林病蟲害30餘種。但由於預測、預報及防治及時,一直沒有釀成大的災害。
經過全縣人民的共同努力,文明富終於實現了自己的諾言,五年間全縣100多萬畝荒地中80%以上重新出現了春天的綠色,“山變青,水變綠,城變美,人漸富”的理想逐漸變成了現實。
1986年南部縣被評為全國綠化先進縣,縣委書記文明富獲得了全國綠化勞動模範的光榮稱號。
以後,南部縣人民並沒有就此停步,曆屆縣委、縣政府領導仍然堅持把造林綠化和恢複生態平衡作為自己重要的工作。
80年代末90年代初,國家開展長防林工程以後,南部縣為了解決農民增收,實現“綠山富民奔小康”,又敏銳地抓住了境內有幾百萬株野棗的資源優勢,引進梨棗、晉棗等優良品種,對當地的野棗進行嫁接改良,並由此建立了以大棗為主的經濟林基地。國家開展“天保工程”和退耕工程後,南部縣更抓住機遇,改傳統營林方式為現代營林方式,改粗放經營為集約化經營,大力調整林種、樹種結構,在繼續“掃蕩式”地抓荒山綠化的同時,將經濟林麵積擴大到3萬多畝(其中大棗基地約1萬畝),有的農戶僅大棗一項,一年便增加了七八千元收入。
經過20多年的努力,南部縣的有林地已經從10多萬畝增加到118萬畝,森林覆蓋率從4.7%增加到35.86%,1997年實現了國家規定的“全麵綠化”指標,2001年又從朱鎔基總理手中接過了“全國綠化先進集體”的榮譽證書。
植樹造林帶來了生態環境的顯著改善,科技人員們對當年水土流失和自然災害最嚴重的保城鄉進行了監測,徑流量已經減少了12.7%,含沙量下降了58.5%,侵蝕模數由每年每平方公裏1630噸下降到590噸,百姓們已經安居樂業。
如今,和閬中一樣,南部縣的所有的丘陵已經綠化,到處是榿、柏、鬆樹的混交林,偶爾還有一枝半枝紅色的丹楓。爬上高山環顧四周,隔著茂密的森林看不見人影,隻隨風飄來人們的說話聲,真是“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了。
站在淩雲山上,眼前除了青山外便是碧綠如藍、清澈安靜的嘉陵江水。江邊的沙灘上有一方方麥田,麥苗綠油油的,麥田邊有許多野菊花,黃燦燦的像菜花一樣,江邊有一條黛色的林帶,這是新近栽種的防護林。
在前任林業局長敬春高和現任林業局長鮮鑄昌的陪同下,我到了村民們曾給縣委書記下跪的保城鄉,這裏是南部縣退耕還林的重點地區之一,全鄉15個村,1.1萬多人,但隻有1萬來畝耕地,宜林荒山倒有4.6萬多畝。2001年退耕還林4000多畝,結合退耕還林,林業和農業部門正指導農民們栽種桑樹、大棗、花生等經濟林和經濟作物,全鄉的桑樹已經栽種了7000多畝,有關部門已經發放了3000多張蠶種。除此之外,根據這裏荒山麵積大的特點,還提倡養兔、羊、豬等發展畜牧業。為了解決灌溉用水和人畜飲水,除對20多口病塘進行了整治外,還打了700多口井,大部分打出了水。為了解決交通問題,場鎮和各村間已經修起了柏油路和碎石路。
但是,目前這裏的生態環境依然脆弱,2001年又發生了嚴重於旱,造成小春減產、大春無收,退耕還林中植的樹死亡近45%。老百姓們反映,當年口糧沒有多大問題,但2002年就可能出現斷糧的情況了。
林業局長鮮鑄昌心事重重地對我說,南部林業雖然取得了成績,但是目前仍然有這樣一些問題:一是森林的綜合效益還沒有充分發揮,生態環境仍然比較脆弱。二是林種、樹種單一,結構不合理。林種方麵,用材林多、防護林多,經濟林少;樹種方麵,慢生樹多,速生樹少;齡組結構方麵,中幼林多,成熟林少。三是可利用資源貧乏,支柱產業未能形成。四是經營方式上仍以粗放型、低效益的傳統方式為主,現代的、集約化的方式遠未形成。五是林業部門自身建設方麵還存在許多困難。
因此他認為,生態建設任重道遠,還需要繼續奮鬥,繼續探索。
馬桑精神
在對森林的濫砍亂伐中,四川一部分丘陵縣森林覆蓋率曾一度下降到不足1%,樂至——陳毅元帥的故鄉便是其中之一。解放初期,樂至許多地方還是鬱鬱蔥蔥,森林覆蓋率還達15%,但是經過1958年以後幾次大規模破壞後,到70年代末,隻剩下了0.37%,森林基本被全部毀滅。
直到現在,許多老人還記得當時樂至的窘境。
地處“天府之國”四川盆地腹心,沱江和涪江分水嶺脊上的樂至屬於淺丘地區,森林被毀壞後,全縣出現了3500多個光頭山,基本全是“石骨子山”——接近石漠化的邊緣。到處一片紫紅色,往往幾個生產隊沒有一棵樹,甚至連芭茅草都沒有。梁安區曾發生了這樣的慘劇:一位複員軍人為了砍一棵樹作燒柴,冒險爬上了懸崖,但樹還沒有砍下來,他就摔下了懸崖,在一陣瘮人的慘叫聲中被活活摔死……
沒有樹,連紅苕煮火巴都成了夢想,老百姓們隻有賣了糧食買燒柴。沒有糧食便挖草根,每個人上山都扛著一把鋤,背著一個背篼,拿著一個篩子,鏟了草根後用篩子篩去泥土再背回家。一個強勞動力一天往往挖不到一背篼草根。
修房子沒有木頭,隻有用竹子做檁條,樂至縣自己連竹子都沒有,隻有到幾百裏外的宜賓去購買楠竹。當時整個縣似乎回到了遠古的石器時代,家裏睡的是石床,用的是石櫃、石桌、石風車;學校全是石課桌、石板凳;連辦公室、影劇院也全是石頭砌成的……
全縣水土流失麵積占幅員麵積的50%以上,有的區、鄉高達80%,每畝地一年衝走的泥沙達7~10立方米。由於泥沙淤積,水庫庫容每年減少100萬立方米以上。全縣35萬畝稻田中有10萬畝被泥沙掩埋,無法繼續耕種。農田裏到處是沙堆、沙氹、沙溝,每年單挑沙便需4個月之久。
1959年發生特大旱災、糧食減產三分之一,共1.2億多斤。以後大災、小災不斷,1981年發生大洪災,洪災又誘發了滑坡和泥石流,紅泉鄉等被掩埋。
轉機出現在1981年,西南農學院畢業的王隆瑛擔任了副縣長(後又被老百姓們公選為縣長,而且連任四屆)。高大、瀟灑的王隆瑛,性格直率,辦事認真,學有專長,屬於專家型的領導。上任後結合進行農業自然資源調查區劃,他向各鄉各村發出了幾千張向卷,題目是:
影響樂至發展的主導因素是什麼?
幾知張問卷的答案竟驚人地一致,大家共同認為:生態惡化造成了社會經濟發展惡化,製約了樂至的發展。有人甚至形象地說,每年國家投入的幾百萬建設資金,已經被泥沙全部淤平了。
考慮到樂至的實際情況,縣委、縣政府決心摒棄那種抓項目、辦工廠追求短期效益的做法,走一條生態經濟型的道路,讓樂至實現長治久安。
這無疑是一個高瞻遠矚的決策,直到今天,它也符合人類可持續發展的觀點和潮流。
但是,走生態經濟型道路的突破口又在哪裏?
王隆瑛緊緊地盯住了樂至縣內那3500多個光頭山。
這些裸露的石骨子山,據有關部門統計,僅在四川省內便有35萬多個,涉及80多個縣。由於立地條件極差、水土流失嚴重,在“國土資源”中被列為“難利用地”,以致長期荒蕪,成為四川盆地腹心地帶農田生態係統中的一大難題,多年來在造林技術方麵一直沒有找到可行的辦法。
王隆瑛和縣林業局領導、技術人員們反複研究,反複調查,和林業局副局長、四川林學院畢業的楊俊光等人走遍了全縣的每一個村、每一個山頭,“皇天不負苦心人”,鄉土樹種馬桑在他們的視線中出現了。
老百姓們告訴他們,馬桑耐旱、耐瘠薄,過去在這些饅頭山上曾生長了很多,後來由於缺乏燒柴,大多被砍掉,但是有的地方還能找到……
經過反複比較後,他們決定對馬桑進行試驗。
由於樂至一帶的馬桑幾乎絕跡,縣林業局便派人遠征秦嶺一帶采種,采回後,對不同立地類型采用不同整地方式、不同播種期、不同播種量和播種方式,乃至不同的管護方法進行了一係列試驗,並逐步總結出了裸露石骨子地上直播馬桑的一整套造林技術。
三年後初見成效,萬畝馬桑試驗林,不但造林成本低廉,每畝隻需三五元錢,易於管理,而且成活後可以有效地防止水土流失。在種植了馬桑的地方會迅速聚土長草,在局部生態環境改善的基礎上,便可以種樹,達到喬、灌、草結合,近期效益和遠期效益結合。
而且馬桑本身還有多種用途,既可作為燒柴,又可漚青後用作肥料,除此之外,還可以喂養馬桑蠶,染色效果比家蠶絲更好。
於是,縣領導立下了“本屆政府交綠山不交荒山”的軍令狀,決定將馬桑種植技術向全縣推廣。
四川省林業廳對樂至的試驗給予了大力支持,撥付了造林需要的育苗資金,縣林業局建立了上萬畝育苗基地,進行統一規劃後按統一的技術標準進行打窩和栽種,兩年內栽種麵積擴大到6萬多畝。
1988年,內江市林業局對樂至縣的《裸露石骨子地馬桑直播造林技術研究》課題進行了總結,並向簡陽、資陽、安嶽、內江、資中、隆昌等地推廣。同年,中科院成都分院、四川省林業廳、四川省科委、四川省林科院等的專家對這個課題又進行了正式鑒定。
在鑒定中,專家們一致認為,這一研究成果“為加速綠化造林進度,控製水土流失,改善生態環境,改良土壤,為開發利用裸露石骨子地開辟了新的途徑”。“在這類土地上大麵積造林獲得成功,是紫色沙泥岩裸露石骨子地上造林技術的一大突破,填補了國內這方麵造林技術空白”,“可在川中丘陵地區及國內同類型地區推廣應用”。
“九五”期間國家林業部將這項技術向全國推廣,目前,已經推廣到貴州、雲南、甘肅、廣西、湖南、湖北、江西等地區。記者們譽之為“馬桑精神”。
1990年,四川省人民政府對這項成果頒發了科技進步二等獎。被專家們稱之為“川中希望”。
在探索和試驗馬桑直播造林技術的同時,樂至縣又營造了1.5萬畝水土保持試驗林。鑒於盆地腹心人口稠密、農林矛盾突出,樂至縣又摸索出了新的辦法,充分利用田埂、宅周、路邊、水邊種植桑樹、果樹、竹、桉等植物,建立疏透結構型農田林業,將經濟、用材、防護融為一體,形成一個以水土保持為中心,薪炭林為重點,用材林、經濟林相結合的一林多用、多層次、多效益的防護林體係。
在樂至出現了這樣的順口溜:“坡頂馬桑戴帽,坡肩柏(樹)馬(桑)混交,山腰榿柏相間,崖腳油桐走邊,地棱地坎喬、灌、草,田坎土邊栽桑蠟,溪河公路拴綠帶,零星片地建小園,四旁宅周果竹桉……”
1986年樂至縣森林覆蓋率從不到1%上升到10%,這是樂至縣生態環境建設的一次飛躍。1987年,中央綠化委員會授予了“全國綠化先進縣”稱號。
1989年王隆瑛被評為全國綠化勞動模範。這一年樂至的森林覆蓋率已經上升到15%以上。
國家開展長防林建設後,樂至縣被列為四川省的試點縣之一,縣委、縣政府敏銳地提出了“抓住長防林建設新機遇,把林業建設推上新台階,促進農業經濟發展和農民奔小康”。采取“誰受益,誰負擔”,“國家補助為輔,群眾投勞投資為主”的辦法,營造了長防林61萬多畝,其中防護林約占60%,經濟林占28%,用材林和薪炭林約占12%。全縣基本消滅了宜林荒地,昔日紫紅色的石骨子山全都變成綠色了。
通過長防林建設,樂至縣土壤的年均流失量減少了93%,水土流失麵積減少了60%,稻田種植麵積由25萬畝恢複到32萬畝,單產由300公斤提高到500公斤,旱災和洪澇災害都大大減輕,農民的生活大大改善。“紅苕煮不火巴”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絕大部分農民修起了大瓦房。桑樹的大發展——全縣種桑1.6億株,使樂至蠶繭的產量僅次於寧南,達8萬擔至9萬擔,居四川省第二位,僅此一項人平便增收70至80元。喬、灌、草結合以及大量作物稿杆又為發展畜牧業提供了物質條件,全縣養豬40多萬頭、養羊40多萬頭、養育的黑山羊還是出口品種。
如今,一走進樂至縣,呈現在人們眼前的便是一片青山綠水。當然,最吸引人的是那些矮矮的桑樹,樹幹上全塗上了白白的石灰,矮矮的軀幹上端頂了一個大大的、綠葉茂密的腦袋,既滑稽又可愛,讓人會聯想到童話《白雪公主》中那些可愛的小矮人……如果細心地觀察一下,桑樹下麵還有綠油油的牧草,已經一兩尺高。這種桑草結合的模式,是樂至的又一項創造,它既解決了林牧之間的矛盾,也讓生態效益和經濟效益取得了統一。
樂至生態建設和林業的立體結構,不但在國內引起了反響,而且在國外也引起了許多專家的注意,先後曾有3萬多人到樂至參觀、考察,其中包括日本、德國、英國等2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生態專家及聯合國糧油組織和世界銀行等國際組織。國內部分農林院校把樂至的生態治理經驗列為教材;馬桑直播造林技術推廣和馬桑飼養已被國家列為“星火計劃”,國家已投資在樂至建起了馬桑蠶製種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