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出血的主動脈(2 / 3)

站在甘家溝的荒坡上,我們看見山頂上已經出現了綠色的森林,這是人工種植的油鬆、落葉鬆、雲杉、槐樹、山楂等組成的萬畝林地;一座又一座攔沙壩,像一行行衛士一樣屹立在泥石流可能發生的各個溝口;一片片坡耕地已經變成了整齊、漂亮的梯田,田邊還圍上了一圈花椒,仿佛給綠色的田野綴上了彩色的花邊,溝底有大量的小穀坊工程,做到節節攔蓄可能發生的水土流失乃至泥石流。

經過10多年持續不斷的治理後,昔日脾氣暴烈的甘家溝已經逐漸變得溫柔起來,泥石流流量減少了三分之一以上,農田裏小麥、洋芋和中藥材紅芪長勢喜人,一片碧綠。

在武都縣的荒坡上,還出現了一個被甘肅省政府授予“國土綠化先進個人”稱號的民營企業家豆改林。豆改林原先曾長期從事建築、建材、藥材方麵的經營活動。自1997年起,為響應政府開發山區,大力發展油橄欖產業的號召,他先後拍買了3000多畝荒山荒坡和棄耕地,在省、地、縣各級有關部門的支持下,建設起了油橄欖園。在中國林科院的專家們指導下,引進了油橄欖優良品種5萬多株,種植麵積達2000多畝。

在熾熱的陽光照耀下,油橄欖樹枝上墜滿了累累果實,山風吹拂中,綠色的樹枝和一串串果實都在活潑地擺動,好像在向我們愉快地表示歡迎。坐在油橄欖園簡陋的小屋裏,豆改林滿麵笑容地向我講述了他的“油橄欖之夢”。他說:

“我的油橄欖是1998年以後種下的,去年已經開始掛果,第一年產了兩千多斤,每斤4元錢,收入8000多元。但是,我知道,縣裏的油橄欖示範園裏有一棵樹收摘了200多斤,今後如果每棵樹能產100斤,一畝地33株,該產多少?產值也就達到兩三千萬元了……我一直認為油橄欖是綠色產業中效益最好的,出油率可以達到20%,一般也是16%左右。這種油既可食用,又是製造化妝品、保健品和高級機械用油的寶貴原料,在國際市場上很走俏,1公斤原油價格是130元,但如果製成化妝品,每公斤就是幾千元……油橄欖原產於地中海沿岸,阿爾巴尼亞、希臘、西班牙等國都有,但是中國林科院的專家們考察論證後認為,我們白龍江沿岸是最適合它生長的地方,生長旺盛、結果早、產量高……”

他還告訴我們,去年他又拍買下了1000多畝荒坡,計劃修築道路和加工廠,形成產業鏈,工廠設計及項目建設的前期工作已經完成,省計委已批準立項。

橄欖園在建設過程中不但安排了50多名青年就業,使用了季節性短工100多人,更重要的是,還讓荒坡得到了治理,有效地遏製了水土流失。

經過12年來堅持不懈的努力,武都縣治理麵積已近1900平方公裏,約占水土流失總麵積的59%,每年可攔蓄泥沙1200多萬噸,大大地減輕了泥石流、滑坡、山洪等自然災害對人民群眾生命財產的威脅。與此同時,森林覆蓋率的提高、坡地改造成梯田,也提高了土地的產出效益,促進了農業經濟的發展,對人民群眾脫貧致富有極大促進作用。12年來全縣共種植花椒6000多萬株、水果2000多萬株,油橄欖3.1萬畝,其中僅花椒一項就創收4800多萬元,成為全縣的一大支柱。

崔家梁村過去既沒有森林也沒有公路,洪水和泥石流經常發生,全村800多人和外界聯係僅靠白龍江上一座年久失修、顫巍巍的鐵索橋。由於極端貧困,多數老百姓竟靠賣血為生。1989年崔家梁正式開始了“長治工程”,縣長親自蹲點,修成了盤山公路,建立了三級提灌,將800多畝坡耕地改造成渠係配套的梯田,建成了88道穀坊,種植了3000多畝水保林和1000多畝花椒和果樹,終於讓洪水和泥石流絕跡。2000年全村實現了“雙過千”(人平擁有糧食1000斤、純收入1000元),家家蓋起了新房,有了電視機等家電用品,成為全縣“奔小康”的典型之一……

雖然取得了顯著的成績,然而,一談到隴南地區和武都縣的生態環境,年輕的縣水保局副局長何遠軍心情還是沉重的。他認為:

目前全縣4000多平方公裏中,真正不發生水土流失的地方仍然隻有200多平方公裏,對水土流失現象還需要反複治理,還要進行幾十年的努力,而目前工程的資金已經嚴重不足。12年來國家已經投入3000多萬元,但我們估計武都縣的全部水保工程需投資1.4億元左右。國家每年投幾百萬元,需投多少年?

北峪河高出武都縣城13米,我們爬上像城牆一樣高的北峪河大堤,俯視著右岸窪坑裏的城市。何運軍說,由於資金不足,這大堤隻是“20年一遇”的水平;另一條“懸河”白龍江的大堤稍好一點,是“50年一遇”水平。

站在北峪河大堤上,北麵郭家溝的幾條猙獰而巨大的泥石流溝全都看得清清楚楚。自開展“長治工程”以來,郭家溝已經修建了三道穀坊和長長的排洪溝,種了樹,但是許多大山溝、小山溝卻隻采取了生物措施——種樹種草,沒有資金再修建穀坊、攔沙壩、排洪溝之類的工程。

自4月中旬進入汛期以來,全地區和全縣都十分緊張。

站在高高的河堤上,望著高懸在城市之上的河水和四周破碎的、生態狀況極其嚴峻的山河,我再一次感到達摩克利斯之劍正高懸在武都人民頭上,也高懸在我們大家頭上。

傳說元代武都城被毀後,泥石流形成了一條臥龍崗和一條抵龍崗,明朝時劉伯溫來到這裏,考察了整個地勢後便說:“我要給青龍背上借地500年!”於是他築壩斬斷了臥龍崗,又引北峪河的泥石流墊高了低窪地,然後重建了武都城。

曆史傳說雖不知道真偽,但它卻明明白白地傳遞了一個信息,讓我們明白武都縣生態環境的脆弱,以及治理的艱巨。

然而,我又吃驚地看到,武都縣人還在把大量垃圾倒進河水之中,不但讓河水惡臭熏人,而且河床還在繼續墊高……

人們啊,什麼時候才會真正地覺醒?

隴南地區林業處的幹部們也認為,對生態工程最大的製約是資金,退耕還林的種苗費被地方政府占用挪用已經不是個別現象。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亂挖亂采始終沒有得到製止。有人甚至憤慨地說:“隻要有金礦的地方就有黑洞、有關係網、有腐敗!”隻要一發現金礦,就必然會有人通過各種手段拿到開采許可證,《礦產法》、《森林法》、《國土資源法》……統統置之腦後,誰還會管你植被破壞、水土流失?廢渣、尾礦、尾砂等等都正在製造新的水土流失現象,這是貧困的隴南地區長期存在的問題。

因此,許多人呼籲,政府不僅僅要求老百姓愛護生態環境,自己也應該做出榜樣,用完整的山河來換取一點點黃金到底值不值?目前,生態工程的投入已經大大超過了黃金的收入,僅隴南地區一年便退耕還林50萬畝,僅此一項,國家便須投入1.5億元,相當於1.5~2噸黃金的價值。為什麼不吸取教訓仍然要幹邊建設邊破壞的蠢事?

隴南地區9個縣全在嘉陵江上遊,除宕昌和兩當2縣無資源可采外,其餘7個縣全部都在采金或開別的礦,讓本來就十分惡劣的生態環境雪上加霜。而嘉陵江上遊另一個不屬隴南地區的舟曲縣也一直在采金——白龍江原本是清澈的,但兩河口以下舟曲縣采金帶來的泥沙和水土流失,卻讓白龍江渾濁了。舟曲到臨江沿白龍江兩岸100公裏中,泥石流溝竟多達1000多條,平均每公裏10餘條,堪稱全國之最,大小溝穀無不暴發泥石流,每年發生泥石流災害幾次到幾十次。

嘉陵江上遊的另一條支流西漢水遭遇更慘——它一出源頭便被采礦大軍汙染。

2001年7月中旬我從武都縣到西漢水的源頭西和縣去,途經康縣、成縣、行程180多公裏。

令人興奮的是,沿途看見了許多“長治工程”項目——攔擋壩、梯田、綠化帶……可以感覺到,隴南人為治理水土流失的確付出了辛苦的勞動。而且一進入康縣後樹多了,山綠了,荒坡少了,氣候也不再像武都那樣幹燥而酷熱。

進入西和縣後,沿西漢水看到了當地美麗的“長防林”(長江中上遊防護林)和“長治工程”:舉目一望,眼前盡是整整齊齊的梯田,極像在湛藍的天空下用筆勾繪出了一幅充滿詩意的畫卷。7月中旬,正是麥黃時節,農民們有的在地裏收割,有的在打場、揚場,玉米和洋芋也長得蓬蓬勃勃,我聞到了秋的芳香,耳邊似乎響起了田園交響曲那動人的樂章……

但是,和武都一樣,西和縣也是貧窮的。這裏夏天可以熱到38℃,而冬天可以冷到零下20℃甚至零下33℃,因此一年隻能種一季莊稼——玉米、洋芋、小麥、蕎麥;地形上屬深丘地帶,人口又極稠密,1000多平方公裏土地上住了36萬多人(縣城約5萬人),平均每平方公裏達300人以上。為了生存,除了種莊稼,最重要的便是開礦和采金了。

麵對亂挖亂采對生態環境的巨大破壞和對礦產資源的巨大浪費,西和縣也曾多次進行過整頓,2001年還讓縣辦鉛鋅礦兼並了一些小金礦,不準再私自采金,但在暴利的誘惑下,仍有人通過各種渠道,采用各種手段,或明或暗地繼續進行采挖。目前,全縣還有五六十家掛牌的礦產公司或冶煉廠,其中三家為縣屬國有鉛鋅礦,至於不掛牌、“暗箱操作”的則不知道有多少,有的采鉛鋅礦,也有的采岩金。

從武都到西和的公路邊,我們赫然發現四五處礦洞和從礦洞裏挖出的大量廢渣,它們都堂而皇之地傾倒在森林裏、山坡上、田野間。在參觀西和縣美麗的趙家山自然保護區時,也出乎意料之外地發現,在保護區範圍內竟有一個鉛治煉廠,而且冶煉廠鐵鏽色的廢渣也隨意地堆放在門外的山坡上,給綠蔭遍地、華蓋亭亭的保護區抹上了一筆十分醜陋、十分不協調的色彩。

縣裏不管是國有的還有私人的采礦企業,都沒有嚴格的環保措施。有的修了條尾礦壩,有的連尾礦壩都沒有,雨水一衝刷,鉛鋅礦的重金屬、金礦的氰化物都隨著大大小小的溝渠進入西漢水,然後進入嘉陵江。因此當地許多幹部和老百姓都告訴我:“西漢水的水吃不成了,連牲口吃了都要死……”“河水有的地方變成黑色,有的地方像米湯一樣……”

聽當地有關部門介紹,甘肅長江上遊各縣中西和以采金和開鉛鋅礦為主,成縣也是,康縣則是金和銅。徽縣曾因地質隊和群眾遍地開花采金,驚動了中央和省,2001年10月,隴南行署曾派出聯合執法隊伍進行了整頓,封閉了違法開采的企業,並對一些人追究了刑事責任。但各地並未認真吸取教訓,特別和四川九寨溝相鄰的文縣更繼續在大采黃金。據說帶頭的某單位來頭很大,既不辦開采手續,也不采取可靠的環保措施,礦渣、尾礦隨意亂倒,地方政府對他們根本無能為力。由於文縣的金礦品位很高,也吸引了不少私人企業主和普通老百姓,於是“八仙過海,各顯其能”,過去是五把斧頭一齊砍森林,現在則是五雙利爪一齊挖黃金了,對環境造成的汙染和破壞可想而知。

2002年國家林業局曾通報批評了隴南林業處,認為他們對文縣挖采黃金、破壞林地(還有耕地)的現象製止不力。但林業處領導無奈地說:“我們有啥辦法:別人是××××,來頭那麼大,在中國960萬平方公裏國土上想在哪裏采便可以在哪裏采,我們去幹涉時,別人根本連理都不理!”聽說現在林業處正請求甘肅省出麵進行協調,但不知道省上能否協調成功,是否最後還要驚動國務院!

這個來頭很大的單位領導想來必定缺乏起碼的生態倫理道德和生態環境意識,以致普通老百姓們都明白的道理他竟不明白。

一方麵在進行生態建設,一方麵又在繼續破壞生態環境,這是隴南地區的現實,也是整個長江上遊地區的現實。在這樣的現實背景下,整體惡化的趨勢就更加難以避免了。

幹旱本來是隴南地區最主要的自然災害,西和縣也不例外。全縣24個鄉中有8個鄉、10來萬人連飲水都十分困難,老百姓們竟長期靠飲用雨水。隻要一下雨,家家戶戶便想盡一切辦法到處張開一塊塊塑料布接雨,接到雨水了,像過年一樣,爺們兒抽著煙、愜意地坐在炕頭上喝茶;婦女們忙著和麵烙餅、擀麵條兒;娃娃們尖叫著跑進跑出地嬉戲,知道這一天大人不會打罵他們……據說下一場20毫米的雨,當地老百姓便要吃、用三個月之久。因此他們不敢洗澡、不敢洗衣,隻用這些寶貴的雨水供人畜飲用。遇上天旱、沒有水了,便隻得趕著驢、馬到處馱水、買水。

西漢水發源於西和縣,按說上遊地區應該得到河水之利,但遺憾的是,自源頭起便被嚴重汙染,以致沿河的4個鄉、20來個村,也加入了水荒的行列,使西和縣水資源的形勢更加嚴峻。聽說甘肅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都曾來考察過,如要徹底解決,需要巨額資金……

當然,西和縣也有讓人欣慰的地方,自1989年列入“長治工程”和“長江中上遊防護林體係工程(簡稱長防工程)”建設縣以來,全縣采用多種措施、多種造林方式,10年內造林近百萬畝,超過了國家下達計劃。其中僅人工植苗造林就有41萬多畝,近70%是防護林。森林覆蓋率從16.2%提高到37.7%。1989年水土流失麵積為1160平方公裏,到1999年10年中治理了962平方公裏,治理麵積達83%,每年可攔蓄泥沙70多萬噸。植被的增加、生態環境的改善,已經帶來氣候的變化和農業的發展,90年代末降水量較80年代末增加了10~20%,相對濕度提高了15~20%;1988年全縣產糧僅7萬噸,1999年卻達到11萬噸。

如今西和縣已經基本消滅了荒山禿嶺,全縣沒有披上綠裝的地方隻剩下了3萬多畝,而且都是零星的。因此走進西和縣,啟目一望,四周碧綠,在趙家山自然保護區內沿途都可以聽見悅耳的鳥鳴,看見棕色的野兔豎起長長的耳朵活潑地奔跑,野雞大搖大擺地在路邊行走,炫耀著自己漂亮的羽毛……

西和縣的嚴重缺水,讓我想起了嘉陵江畔的另一個缺水城——水朱德元帥的故鄉,四川省的儀隴縣。

儀隴是位於四川盆地北部低山與川中丘陵過渡地帶,在嘉陵江和渠江旁邊。

據縣林業誌記載,民國時期儀隴縣森林茂密,山上有很多兩三人合抱的鬆樹、柏樹、香樟、黃連……從大儀場到順儀場的五裏地內,沿途盡是巨大的柏樹和黃連樹,林地內樹草橫生,來往行人白天曬不著太陽,晚上看不到月光,如果一人孤行,還怕猛獸傷人。20世紀30年代為防止紅軍進入,國民黨政府曾砍了許多樹,後來在戰火中又毀壞了一些,但在新中國建立前夕,直徑一尺以上的柏、鬆、黃連樹還很多,幼樹、灌木、雜草極盛,部分地方還有大量原始森林。直到50年代初期,森林覆蓋率也在30%以上,一些山穀中樹大林密,還有豹、野羊、刺豬、九節狸、岩鷹、白鶴、畫眉等多種野生動物。

1958年“大辦鋼鐵”時,儀隴的森林遭到了大規模的毀滅性破壞。一係列的“大辦”乃至以後的“以糧為綱”,大樹被砍,小樹被鏟,連草根也被鏟光。

於是60年代初儀隴縣開始出現燒柴困難,1964年便不得不開始從外地調進木材。森林覆蓋率下降到5%以下。直到現在,元氣仍未恢複,除了朱德元帥的故鄉琳琅山一帶有一片80年代初培育的麵積約8000多畝的鬆柏林之外,到處都可以發現裸露的山岩和黃色的荒坡。80年代初水土流失麵積占全縣總麵積的80%左右,經過20來年的治理,到2000年,水土流失仍占60%。

儀隴縣地理位置正處於川北老旱區,植被一經破壞,恢複起來十分困難。考察中我曾去參觀了觀紫鎮的退耕還林地,麵積不大,隻有800畝——儀隴像這樣的荒坡還有很多。荒坡上風很大,纖細的樹苗不停地在風中顫抖,雖然才種下一兩個月,但坡頂上迎風的部分絕大部分已經枯死,隻有坡腰和背風的地方成活率高一些。基層林業站的工作人員們愁眉苦臉地告訴我:這裏四麵都是荒山,水土流失十分嚴重,老百姓已經吃盡了生態惡化的苦頭,退耕還林的積極性很高,林業站也想了很多辦法,包括挖大穴、挑水灌溉等等,希望能讓栽下的樹活起來。種樹的時候,老百姓們送飯送水送藥到山上,長虹村一位女社長還自己掏錢給社員們送月餅,但是由於這一帶風太大,種下後一受旱大部分便死了,成活率隻有30%,保存率還談不上,“大家一看心都涼了!估計起碼80%得補種。本想用營養袋育苗,但營養袋苗兩三毛錢一株,裸根苗隻要幾分錢,資金少,就買了裸根苗。明年絕大部分得補種,錢又從哪裏來?”

他們還告訴我,眼前已經成活的這些樹苗,明年如果遇到春旱,仍然會死去很多。老百姓們紛紛呼籲,政府能不能想辦法在附近修個水池?

但是即使修了水池,水又從哪裏來?

嚴重缺水,已經成為儀隴的頭號問題。以觀紫鎮為例,三分之二的村已淪為旱山村,場鎮飲水也十分困難,想修個水庫,但20年了一直沒有修成。今年已經旱了四個月,全靠南充軍區發揮“軍民魚水情”的精神,給老百姓們送了一些水。現在觀紫鎮場鎮居民吃的是堰塘裏的死水,有的地方靠汽車拉水,每挑5元錢……

儀隴縣缺水的地方當然絕不僅僅隻是一個觀紫鎮,應該說是縣城缺水,鄉鄉缺水,村村缺水。全縣隻有一個思德水庫(儀隴縣又是張思德的故鄉)天旱時可以灌溉10多個鄉,但全縣一共是69個鄉,缺水的鄉(鎮)占70%以上!

儀隴縣城區固定人口加流動人口僅5萬來人,但飲水問題卻長期是老大難,2001年我去考察時正遇到大旱,吃水又是靠汽車拉運。縣城曾要求搬遷,但據說中央不同意,答複說西北幹旱缺水的城市很多,難道都搬?最後還是四川省政府給了400萬元,讓儀隴縣建起了第三座水廠,又在飲水河上築堰,把水引進水廠。隻是由於沿途汙染十分嚴重,生活汙水、農田汙水,乃至醫院毒水、棺山屍水都全部排入飲水河中,大腸杆菌和許多有毒物質嚴重超標,水廠經簡單處理便讓居民飲用,對人體的健康產生了極大危害……

丁佑君烈士犧牲的地方

四川水土流失嚴重的地方,當然絕不僅僅隻是一個儀隴縣。

“千河之省”的四川,水資源總量達3100餘億立方米,占長江流域的三分之一,占全國的11.6%。據多年汛期水量分析,長江宜昌站以上來水占有荊江洪水的95%以上,對中下遊形成洪水的影響極大。但是近年來四川省的水土流失麵積卻已經達到了19.98平方公裏,占幅員麵積的41.2%,全省年侵蝕總量達8.9億噸,占長江上遊的50%以上,每年有3億噸泥沙輸到長江幹流,占巫峽口輸沙量的57%左右。

“天府之國”已經名不副實。

水土流失帶來的直接後果之一便是河流泥沙含量增加。單是一條金沙江的支流小江,每立方米的含沙量便達5公斤。

攀枝花至屏山的金沙江下遊是全流域產沙量最高的地方,屬於金沙江水係的安寧河已經完全是一條渾濁的、泥漿一樣的河流。2001年9月我曾到了安寧河的支流堡城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