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轉科????(2 / 3)

湊巧的是,此時廣播通知另一家航空公司飛往成都的航班可以登機了。“我們坐這一趟去”,一聲即出,四五十人眨眼間就集中站好,擋在登機通道上。最前麵的幾個小夥子拿出自己的登機牌來晃了晃,機場工作人員隻能笑著解釋:“這不是你們的航班,麻煩你們到一邊去等。”

“誰說的,反正也是飛成都的,我們等了七八個小時,沒人管我們,我們先飛。”大夥明知不可能上別家公司的航班,但隻有這樣才能發泄一下心中的怨氣。這時,排在後麵的乘客說了句:“哥們兒,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用不著拿我們這個航班死掐吧,高抬貴手喲。”小夥子們一聽,說得有理,原本嚴整的隊形很快就散了,“是呀,跟你們為難沒有意義。”說話間,正班的乘客就登機了。

“不行呀,我們還得幹,不給他們一點顏色不行。”

“哥們兒,我說,我們得幹點有效率的活。你看剛才那一班機,一個老外也沒有,就算攔下來也沒用,還不是自己人幹耗著。我們得找一個老外多的航班,隻要攔他半個小時,機場和航空公司兩方麵都得著急,問題準能解決。”

也不知道誰出的這個主意,我們在攔截了飛北京的一個航班後,又攔截下一個飛上海的航班。這個航班的外籍人士特別多,限於語言溝通的困難,他們隻能站在我們身後呆等著,兩肩一聳:“Why,these guys?”

前方傳來消息,廣播通知本次航班取消,航空公司準備用大巴將乘客拉到酒店入住一宿。還真有人動搖了,不情願地收拾起自己的行李隨導引小姐上車。但更多的人卻一動也不動,做勸導的工作人員越多,人群就更加緊緊地圍在一起。裏麵還有人對那些起身的乘客說:“別去,不能去,去了我們就上當了,今天就別想飛。”那些人倒挺配合,停下自己的腳步,回到我們的團隊裏來。

機場方麵開始緊張起來,除了多派些人手做疏導工作外,還從場外調來大把保安,黑壓壓地排成前後兩列長長的人牆。可能他們之前安逸得太久了,取消一次航班實在是再稀鬆不過的事,還會有人對此提出異議嗎。

對峙在一步步地加劇,我們放行了又一次航班後,重新發動新一波的進攻,這一次倒黴的又是飛往上海的航班。效果馬上出來了,數位洋大人提出抗議,咆哮如雷,怒不可遏。幾個中方扈從滿麵津汗,點頭哈腰給他們解釋著。解釋完畢,回頭保安牆就開始蠕動起來,惡狠狠地要從我們這裏撕開缺口。肢體的接觸漸漸多了,火藥味越來越濃。

後排一個保安隊長模樣的人看到前排效果平平,不禁怒上心頭,衝過來就將我們這邊前排的一個小夥子抓了起來,看來他的用意是要槍打出頭鳥。在幾個保安七手八腳的幫助下,小夥子居然被抬過保安牆,眼看就要把他架走了,如果真被帶到保安室,估計少不了一頓老拳伺候。

“不能把人帶走,有什麼就在這裏談。”人堆裏爆發出聲聲怒吼,若幹隻大手伸了過去,將那個小夥子奪了回來,然後大家胳膊挽胳膊抱成一個團,這樣誰也不會落單,繼續對壘著保安牆。

混戰還在繼續著,被團友們熱線召來的媒體記者趕到現場。當時的媒體遠沒有現在八卦,起不到任何作用,隻不過平添幾分忙亂。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火藥味濃得快要到爆炸的程度了。這時,一個似乎是頭目的人走了過來,大聲嗬斥道:“你們這麼多人,亂哄哄的,怎麼跟你們談呀——找個代表出來,我們談談。”

“談就談,還怕你們不成。”大家隱約看到了星星點點的希望。

談判代表就是那幾位主事的中年男子,同去的還有數條莽漢,壯膽保駕,以防不測。

大約三十分鍾後,大漢們紅光滿麵地回來了,他們環顧四下:

“我們這裏有沒有老人小孩,或者身體特別不好的?大家要相互照應照應,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怎麼樣,談得有沒有結果?”大夥一擁而上,將他們圍在中央。

“談判肯定沒有實質性的結果,很多問題他們解決不了。你想想呀,飛機飛不了,他能調一架過來嗎,不能。但效果達到了,就是要告訴他們,不解決我們的問題他們就休想安寧。別拿我們當猴耍。”

又經過幾次嚴重的衝突之後,貌似強大的對手紮紮實實地領教到了我們這個臨時團隊的厲害,飛機終於在午夜時分降落到機場。帶著勝利的疲倦,我們一行唱著歌衝上飛機。我還清楚記得,當天還有一次類似情形的航班,由於乘客沒有進行我們這樣的抗爭,結果隻能安靜地回到預備的酒店,所有的行程被無情而且無償地推遲了。

生活就是這般殘酷,不進行抗爭,不進行博弈,你就得不到他人的尊重。“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雖然我們的方法還有許多不妥,但在當時那種特殊的情況之下,在那樣的人機關係之間,我們的方法或許是唯一正確的選擇。我隻希望以後到你可以自由出行的時候,不會再撞上這樣的尷尬,我們這個苦難深重國家的民眾能夠生活得更好一些。不久之前出台的民用航空賠償法,其中一條就是機場方麵應當盡量避免讓乘客產生過激行為。我想,這一條款的製定或多或少與我們當天的行動有著某種聯係吧,可能沒有許許多多與我們相類似的過激行為,這部法案就不會這麼快出台,普羅大眾的基本利益就得不到應有的維護。

就在那個充滿喧囂與躁動的夜晚,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母親。每當從人堆中輪換著閃身出來休息時,回頭就看見一位女孩靜靜地坐在對麵的靠椅上,旅行社的識別牌顯示我們同一團隊,同一航班。衝擊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於是她就一次又一次地闖入我的視線。

那天,她身著粉紅色的薄毛衣,穠纖合度,烏黑的秀發優雅地棲息在肩頭,沉寂得如同一立雨巷的丁香。

飛機終於著陸雙流機場,已經枯等了十二個小時的導遊,像聽評書一樣聽著我們的故事,“你們真牛!要是以前,我們早收工了,隻是始終沒有接到前方取消航班的通知,才等到現在。”到達酒店已過淩晨五點,團友們疲憊不堪,一言不發鑽進各自的房間,呼呼大睡。

接下來的四天裏,我與大夥沒有太多的交流。兩部Pentax相機,三十卷正片十卷負片,我心無旁騖,如癡如醉地享受著大自然對人類最慷慨的饋贈。九寨溝的水、九寨溝的色彩如此邪毒,雲舒雲展間便入膏入肓。不幸的是,當時我就中招了。整個旅程中,我無可救藥地膜拜於身邊的風物,虔敬地用右手拇指食指作著自己的批注。偶爾遇見你的媽媽,也隻輕輕地點點頭,就算在海子邊擦肩而過,最多不過淡淡的一笑,雖然她還是那樣讓人驚豔。

現在我還清晰地記得,你媽媽後來不知道說過多少次,等寶寶長大了,我們一家三口再去九寨溝,讓她看看那裏的美境,讓她知道沒有那次旅行就沒有她喲。物是人非,九寨溝的美景依舊,可我們這個家庭卻不複存在,餘下我們父女倆相依為命。

與我們同機來的導遊是個本市小夥子,當地的導遊是個四川小姑娘,兩人顯然多次合作過,輕車舊路,配合嫻熟。按照當時的陳例,導遊對客人進行適當的“照顧”,那是天經地義,就算有人提出異議,也於事無補。但不巧的是,團裏多是些二十出頭三十不到的小夥子小姑娘,眼睛裏哪能容得下沙子呢,自然這些“罪惡”的勾當就一件件給拆穿了。

到九寨溝的當天,他倆慫恿大家參加一場民俗晚會,每人收費200元。誰知響應者不多,幾對年輕的夫婦跟著去了,但沒有上套,回頭自己去問價。一問還真嚇一跳,原來叫價隻要80元,還可以海還。

第二天剛剛出發,矛盾就在旅遊車上爆膛了。麵對鐵一般的事實,麵對使之無法插言連珠炮式的轟問,他們倆沒有更好的托辭,隻說自己也不知情,讓別人給騙了,並馬上給我們道歉,立即將多收的鈔票退還當時參加的團友。這雙呆子處理問題的方式太過草率,當場退錢隻能腳注昨晚明火執仗的欺騙,對立情緒於是冰炭不相容。

隔日,兩位搭檔領我們去一家商店購物。在入口處,二人吆喝著大家,一定要將手裏的優惠卡拿好。本來對遊程之中的購物早就心知肚明,這一提醒倒不要緊,已經芥蒂叢生的大夥便彼此擠了擠眼嘟了嘟嘴,要不將卡片隨手扔掉,要不就藏起來,付款時不出示。可憐卿卿帥男美女,在我們全都上車之後,怒氣衝衝拐出店門,估計斬獲不多,看來我們給這對夥伴製造了不少的麻煩。

後來,在遊覽黃龍的時候,大夥還故意抄近道將其甩掉,讓倆寶貝在出口處傻等了三個小時。等大家吃飽喝足、時間耗光後才去叫他們,這二位隻能悻悻地上了車。看著同命鴛鴦狂吞幹糧的模樣,還有團友取笑逗樂,“業務不精喲,跟人居然跟掉了!看來要給你們領導打個小報告才行。”

隨團遊的食宿極差,這兩位一路被捉弄得困苦不堪的朋友決定要給我們改善改善夥食,把大家帶到一小吃店進登機前的晚餐。幾天來我們全在爭吵中度過,要麼與跋扈的“飛行者”,要麼與笨拙的“領航員”。還好大家年少不知愁滋味,些許的不快隻能成為美妙旅程的作料而已。晚餐氣氛樂融融,每個人的心情如同此處的美食一樣上佳。

鬼使神差,我坐在了你媽媽的身邊,或許年齡的原因,或許際遇的原因,或許就是月下老人那根說不清道不明的紅線,我們一見如故,談意甚濃。

現在,我已經忘記了當天的菜品,忽略了周圍的人群,但當晚的說笑還猶在隔牆。這些話語昭示著什麼,我難辨其妙,隻知道熱烈持續到登機的最後一刻,我們留下了彼此的聯係方式。

長假結束,放野的心緒要收隊了,生活又將歸於平淡。我得放下背包,回到朝九晚五的自己來。

一個周四的下午,天陰陰的,四點多的光景,如往常一樣埋頭辦公桌旁,這時電話響起,我機械地接了起來,“喂!”

“請問——是你嗎?”

這聲音好熟悉,但一下子又想不起來:“請問,您是哪位?”

“真是貴人多忘事……”她的這句話一出口,我就為自己的冒失而後悔,原來是她,那個粉紅毛衣的女孩。經過許多天的淘洗,她的聲音依然一塵不染。

“是你呀,難怪聽著耳熟……對不起!”

這個電話,短短三分鍾,改變了我以後至今的生活。如果說性格就是命運的話,那麼我的命運早已前定,誘因可能是一個電話,或者一封郵件。是什麼,現在已經沒有分別了。很快,就有了下麵的故事。

“上次把你的聲音聽錯了,真不好意思,我請你吃飯吧。”

“好呀,你在哪裏?”

“我上班的地方離你們公司很近……”

“那我們什麼時候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