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2 / 3)

餘其揚一聽,嚴肅起來,“什麼事?”“我娘舅一家到上海來找我,一家三口。”“好辦。不見就是。”“他們給安排在客棧,也巧,李玉安排他們住在興隆客棧,我剛搭班子唱灘簧時住的地方。”筱月桂轉過身,看著鏡子裏的餘其揚說,“不用說,鄉下雜貨店肯定倒閉了,隻好到我這裏來要錢。已經三天了,我沒見他們,他們也不提走。”

“給幾文錢打發了。”他看到筱月桂的臉色,補上一句,“不給也行,鄉下親戚總是煩得很。”

“不是錢的事。”筱月桂說,“我想起小時候受虐待多少年,挨過多少打,幹了多少苦活,最後還逼我把自己賣到妓院裏。我從小就下了狠心,以後一定得消這口氣。”

餘其揚有點驚奇,站了起來,“你是幹大事的,何必與鄉巴佬一般見識?臭罵一頓,叫他們滾回去就是。”“不,這口氣,我得出。”“有必要嗎?”餘其揚不耐煩了,想走。“我父母是被他們害死的。兩人差不多相差不到一周,娘舅對我說是突然得怪病死了,七竅出血,樣子很慘。”筱月桂不情願地說。

“那就不一樣了。”餘其揚不得不留下來聽個明白,“你有證據嗎?”筱月桂搖搖頭,她說,“他們十多年不到上海來,不肯認我,現在山窮水盡沒有辦法才來找我,就是心裏有鬼。這就是證據。”見餘其揚不說話,她說,“你是法官?你還要什麼證據?”餘其揚問她想做什麼?筱月桂臉一沉,“你幫我處置這夫妻兩個,至少砍掉他們的右手!小孩與我無冤,可以放過。”餘其揚垮下臉,不願意說話,他拿起禮帽,朝門口走去。這時門外有人叫:“筱小姐,還有十分鍾上台了。”筱月桂當沒聽見一樣,她朝餘其揚走了兩步,看到他難看的臉色,停下了步子。一時房間裏氣氛緊張,筱月桂問:“你到底幫不幫我?”餘其揚不作聲。

“砍掉大拇指,總可以吧?!”餘其揚還是一言不響。筱月桂朝窗邊走過去,“你不肯,我就從此不演戲了。”說著她把已經穿上的戲服一脫。“那麼多觀眾記者怎麼辦?別胡鬧!”“我什麼時候胡鬧過?戲演砸了也是我的戲,你沒有損失,看我出醜就是!”她拿起桌上的棉球就擦臉和眼圈,馬上臉上就黑黑紅紅不成樣子。

餘其揚驚叫起來,帽子落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說:“行行,我答應你就是。”

筱月桂嫵媚地一笑,但是笑得很淒然。

餘其揚說:“你馬上就上台了,我到下麵去看,不過你該明白,上海洪門現在不再是殺人幫派,是生意人的俱樂部。”

“你真的不想動刀槍,永遠不?”她看著他問,然後拾起地上的帽子,遞給餘其揚,叫李玉進來,讓她去通知後台,因故推遲一刻鍾開場。

“除非沒有餘地、非動兵器不能解決的糾紛。”

“此事就是非動刀子不能解決!沒有餘地。你認為是小事,我認為是大事。我能忍下這口氣就不叫筱月桂了。你不幫我,我也會讓他們在上海消失掉。”

“你布置吧,你認為到時候了,就告訴我,我找人做就是了。”餘其揚頭也不回地拉開門出去了。

他感到腳步沉重,筱月桂這個最能幹的女人,怎麼和所有的女人一樣,也如此短視情緒化,如此不講理呢?他弄不明白,決定不理睬這事,一直等到她冷靜下來,再好好談談。他是實業家銀行家,不願意纏到完全不值得做的血腥中去。

沒有男人不畏懼不講理的女人。就在不久前,她還在與他討論結婚的事,明知他在為他們之間的大事猶豫。那又為何弄出這樣一場爭吵,似乎有意毀滅一切?可能他的猶疑,讓她失望之極,傷透了她的心,便衝動到底,破罐子破摔,讓他感覺到她痛時的痛,這樣才公平。不管哪一種道理,都隻是黃府六姨太的水平。愚蠢!

人命關天的事也能胡來?

不過從這次不歡而散後,筱月桂再也未向他提娘舅夫婦的事,兩人為各種事通了無數電話,卻一輩子從來不談此事,像從未提起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