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拜倫說:“在我們著陸前,他會不會為我們主持婚禮?”
艾妲密西婭微微皺起眉頭。“我試圖向他解釋,說他是執政者,又是這艘艦艇的艦長,而且這裏根本沒有太暴人。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他相當心煩意亂,簡直是六神無主,拜倫。等他休息夠了,我會再去試試。”
拜倫輕聲笑了笑:“別擔心,他會被說服的。”
瑞尼特踏著重重的步伐回來。他說:“我希望我們還有那個拖廂,這裏擠得甚至沒法做深呼吸。”
拜倫說:“要不了幾小時,我們便能回到洛第亞,我們很快就要進行躍遷。”
“我知道。”瑞尼特麵露不悅之色,“而我們將待在洛第亞,直到老死為止。不是我在拚命抱怨,我很高興我還活著,但這是個毫無意義的結局。”
“事情根本尚未結束。”拜倫輕聲道。
瑞尼特抬起頭來:“你是說我們能重新來過?不,我可不這麼想。你也許可以,但我不能。我太老了,已經不能有什麼作為。林根將被納入太暴勢力範圍,而我再也見不到它。我想,這是令我最難過的一點。我生在那裏,一輩子住在那裏,到了其他地方我隻能算半個人。你還年輕,你會忘掉天霧星。”
“母星並非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事,泰多。過去數世紀以來,我們最大的弱點就是無法認清這個事實。所有的行星,都是我們的母星。”
“也許吧,也許吧。如果曾有個叛軍世界,啊,那麼也許能這麼說。”
“叛軍世界的確存在,泰多。”
瑞尼特厲聲道:“我可沒心情開玩笑,拜倫。”
“我不是亂講,的確有這樣一個世界存在,我還知道它的位置。我在幾周前就該知道,我們每個人都一樣。一切事實俱在,一直在向我揭示,卻始終徒勞無功。直到在第四顆恒星的行星上,當你我聯手擊敗鍾狄後,我才恍然大悟。你記不記得他站在那裏,告訴我們說,要是沒有他的幫助,我們永遠無法找到第五顆恒星?你記得他說的那些話嗎?”
“確切的字句?不記得。”
“我想我還記得,他說:‘平均每顆恒星占了七十立方光年的範圍,若是沒有我,僅僅使用嚐試錯誤的方式,想來到任何恒星附近十億英裏的範圍,隻有二十五萬兆分之一的幾率。任何恒星!’就是在那一刻,我想,那些事實終於鑽進我的腦海,我能感到那道靈光。”
“我心中則毫無靈光,”瑞尼特說,“請你稍作解釋。”
艾妲密西婭說:“我想不通你是什麼意思,拜倫。”
拜倫說:“你們難道看不出來,那麼微乎其微的幾率,正是理論上吉爾布瑞特應該遇到的?你們都記得他的故事:流星撞上戰艦,令戰艦的航向偏移,等它完成所有的躍遷後,竟然來到某恒星係的範圍內。那種事根本是巧合中的巧合,簡直令人無法置信。”
“那麼,它就是個瘋子說的故事,其實沒有什麼叛軍世界。”
“除非在某種情況下,他抵達某個恒星係的幾率並非低得難以置信,而這種情況的確存在。事實上,有那麼一組條件,而且是唯一的一組,使他必定會抵達某個恒星係,因為那是必然的結果。”
“所以呢?”
“你該記得獨裁者作的推論。吉爾布瑞特那艘戰艦的發動機未受影響,因此超原子推力未曾改變,換句話說,也就是躍遷的總長度沒有變化,改變的隻是躍遷的方向。而在大到不可思議的星雲中,僅有五顆恒星是可能的終點。像這樣的解釋,表麵上看起來就很牽強。”
“但是還有什麼其他可能呢?”
“哈,就是推力和方向都沒發生變化。我們並沒有真正的理由,假設航行的方向的確受到影響,那隻是一項假設罷了。假如戰艦仍循原來的路徑航行呢?它原本就瞄準一個恒星係,因此最後來到那個恒星係,其間根本沒有幾率介入。”
“可是它瞄準的那個恒星係——”
“——就是洛第亞,所以他來到洛第亞。這會不會明顯得難以理解?”
艾妲密西婭道:“但是這樣一來,叛軍世界必定在我家鄉!那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它就在洛第亞星係的某個角落。藏匿一樣東西共有兩種方式,你可以把它放在沒人找得到的地方,比如說藏在馬頭星雲內;但你也能把它放在沒人想得到的地方,清清楚楚地擺在眾人麵前。
“想想吉爾布瑞特在叛軍世界著陸後的際遇,他毫發無損地被送回洛第亞。根據他自己的理論,這是為了避免太暴人大規模搜索那艘戰艦,因而過於接近那個世界。可他們為什麼要讓他活著?假如戰艦送回來的時候,吉爾布瑞特死在上麵,也能達到同樣的目的,但吉爾布瑞特就沒有泄露秘密的機會。他們沒有那樣做,而他最後果然泄露了秘密。
“這一點,也唯有假設叛軍世界位於洛第亞星係才解釋得通。吉爾布瑞特是亨芮亞德家族的一員,除了洛第亞,還有哪裏對亨芮亞德家族的生命那樣尊重?”
艾妲密西婭激動得雙手顫抖。“但你說的若是實情,拜倫,那麼父親正處於可怕的危險中。”
“而且曆時已有二十年,”拜倫表示同意,“但或許並非你想象的那種情況。吉爾布瑞特曾經告訴我,裝成一個半調子、一個沒用的廢物,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為了做戲做到十足,甚至在朋友麵前,甚至在獨處的時候,也都不能摘下麵具。當然,就這個可憐的家夥而言,他主要是演給自己看。他並未真正改變自己的生活,跟你在一起的時候,艾妲,他的真實自我很容易就跑出來。他也對獨裁者露出過真麵目,甚至跟我才剛相識,他就感到有必要以真麵目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