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龍海對村裏每個人都有說法,村裏沒有不服他的,當然,對女兒也是如此,他命裏沒兒子,女兒就是兒子,他早就想好了,不能便宜了崔浩那個地主崽子,玉簫燕要跟崔浩一百個沒門,玉簫燕要麼嫁個正宗上海人,要門他就要找一個倒插門女婿,不僅留住了女兒,還有了個兒子,他不能忍受把女兒嫁出去,送給別人,更不能讓 別人說他斷子絕孫。崔浩上了大學,他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大學生不會要農村姑娘,崔浩坐牢了,他的心又提了起來,他怕崔浩出獄之後回鄉務農,好在崔浩沒回來,還是留在了上海,現在玉簫燕自己覺得和崔浩不可能,想結婚,那就水到渠成了。
他奶奶的,這個崔浩,還是害了我家簫燕,要不是他,玉簫燕和鄧超群那是多好的一對,現在,人家鄧超群孩子都有了。唉!不過,玉龍海也沒閑著,他早有準備。
他對玉簫燕說:“人,我早就物色好了,就在咱家裏等著你呢!”
原來玉龍海物色的人就是在他家裏打工的安徽青年吳維力,玉龍海給吳維力300塊,讓他上街置辦上門的禮物,一塊豬肉、一條魚、一擔米,放在玉簫燕家門口,然後吳維力在門口給過路人,給合攏過來看熱鬧的人發煙。他發的是上海牌香煙,他單是發煙,自己不抽,那些抽煙的人就說這個青年好,不抽煙,沒有壞癖好。玉簫燕呆在屋裏不出來。玉龍海裏裏外外張羅,張羅飯菜,張羅給吳維力回禮。他和女兒商量回禮,玉簫燕卻什麼話也沒有。玉龍海並不介意。新女婿的禮物,哪些收下,哪些退回,都是有講究的,這些講究,就要看新娘子的了,一般人家的閨女,這個時候會很矛盾,一麵要想著娘家,一麵又要想著夫家,一會兒想讓夫婿多帶些禮回去,一會兒又想讓父母多收些,唉,總之想法很多。但是,玉龍海看出來了,玉簫燕一點兒想法也沒有。再說,吳唯力是倒插門,怎麼收,怎麼回,都是在他們玉家,其實也就沒什麼可費神的了。玉龍海知道這個禮,但是,他心裏還是恨恨的,玉龍海想,這個崔浩,看是把女兒的魂兒勾走了。玉龍海又擔心起來,哪天這個愣頭青看出了門徑,該不會……,唉,天命!玉龍海一邊招呼客人,一邊兒不快活。邊上的就說,你村長不應該不快活,人家嫁女兒不快活是應該的,哪家舍得把女兒給別人的?吃糠咽菜,也喂了20年,白白送給人家,還要搭上嫁妝?在家裏是小姐,到人家就是廚房丫鬟啦!床上的婆娘啦!人家怎麼對待,自己都管不上啦!可你不一樣,你是招女婿,你多了一個兒子呢。
玉簫燕一身紅,眼淚婆娑。媽過來暖床 ,媽想說一點兒話,比如第一晚,姑爺要是解褲帶子,該怎麼對付等等,玉簫燕隻是一個勁地流眼淚不說話,媽就說,“嫁總是要嫁的,將來有自己男人照顧,家也算是圓全了。現在是招婿,你也不用擔心婆家欺負你,你還是在這個家裏。”玉簫燕還是不說話,“你將來生孩子,不用擔心?都交給我們,我們手腳能動,幫襯你們,隻要你和維力孝順,和美,我們一家就圓全了。”玉簫燕搖頭,眼淚更重了,媽就歎氣,“知道你喜歡崔浩,可你們沒夫妻緣,人家是城裏人,雖說是坐過牢,但是,畢竟還是城裏人,怎麼會和我們鄉下人結婚呢?簫燕,不要想人家了,人不服氣不行!”
鄧超群來了,他掏出一隻鉛筆盒,“這是16年前崔浩送給你的鉛筆盒,那個時候,我嫉妒崔浩,沒把它給你,你那年上鄉中學,崔浩收集了知了殼,去鎮上賣了,給你買的,現在給你。我一直藏著這隻鉛筆盒,真不好意思,本來想扔了算了,後來想想,我還是想給你。現在,你結婚了,我也沒想法了,崔浩也該沒想法了,就有勇氣給你了!”
玉簫燕摸了摸那隻鉛筆盒,上麵有鏽斑,有些糙手,聽到崔浩的名字,她的眼淚又莫名地流下來,她不知道她的眼淚為什麼那麼多。
吳維力看見玉龍海背著玉簫燕出來,吳維力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他心裏喜滋滋的,這個女人,屬於他了。他掏出煙卷來,一把一把地撒,那些年輕的小夥子們高興了,搶了煙去;他掏出糖來一把一把地撒,那些小孩子們高興了,搶了糖去;嫉妒的人們高興了,簫燕嫁了,嫁給鄉下人了。大家都高興了!大家一路都走,繞著村轉一圈,路邊的牛群爭先恐後地跟著隊伍跑,大家都覺得新奇。
戴村雖小,卻小得精致、暖和。從馬路上往下看,整個村子籠罩在淡淡的白霧中,背景是褐黃色的田野,收割後麥地在路邊靜靜地休息著,陽光在上麵鍍上了薄薄的金沙,村裏的竹子、樹木好像蒼翠了很多,好像熱烈了很多。屋頂上有人在喊:“全中國最美的新娘子就在這裏啦!”大家鼓起掌來。
跟著就有人把那喊聲接了過去,一路喊著,聲音又回到了玉龍海的家裏。
玉龍海特別滿意,左邊看滿意,右邊看,還是滿意,他滿意的是大夥兒送的份子錢不少,說明他的威信依然在,他滿意的是玉簫燕接受了服從了,吳維力是老鼠掉進他家這個米缸了,他覺得這輩子,這件事兒做好,就沒有什麼大事兒不舒服了,以後就不愁沒後了。
一整天,玉簫燕不說話,一晚上,她還是不說話。
酒酣人散,吳維力的一天的快活突然間沒了支撐,他坐在玉簫燕的邊上,“玉簫燕,睡吧?”他近乎小聲地哀求了。
玉簫燕躺下來,吳維力,也躺下來,他靠近玉簫燕,慢慢地,精心地,玉簫燕道,“我是你老婆了,你沒什麼可以擔心的,你大方一點!”吳維力就訥訥地不知道如何動作了,他說,“是啊!你是我的媳婦兒了,那還有什麼急的呢!”玉簫燕說,“你別擔心,我是處女,今天,你可以檢查的!”吳維力在黑暗中忙忙地搖頭,搖手,“哪裏,就是你不是處女,我也要的!”玉簫燕嚶嚶地哭起來,吳維力忙解釋,“我說的是真心話,我不在乎你是不是處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