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影響了整整一代人,以前不敢借錢消費的中國人,突然醒悟了過來,銀行的門開著,時刻有錢,讓你去借。想想,中國人,1949年以後,就從來沒想過要向銀行借錢,現在,銀行突然向他們伸出了橄欖枝。很多讀者從故事中得出了不同的感歎。有人說,中美老太太消費觀不同。美國人是先買房後還款,超前消費;中國老太太是先攢錢後買房,量入為出。中國老太太該向美國老太太學。還有人說,中美國情不同,中國老太太哪能學得了美國老太太! 有經濟學家出來說話了,“編故事和評論故事的人都犯了一個概念上的錯誤——混淆了中美老太太不同的購買觀。美國老太太是把買房作為投資,中國老太太是把買房作為消費。美國人從小就有買房是投資的觀念,中國人現在還被住房是新消費熱點所誤導。所以,要比較中美老太太的購房行為,先要區分是消費還是投資。” 這就是故事真正隱藏的意義:我們首先要區分自己是在消費還是投資。 在經濟學中,消費與投資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消費是為了獲得物質或精神上的滿足即效用;投資是為了獲得收益。個人買汽車與買房子同樣是花錢,但買車是為了滿足方便交通或顯示身份的需要,而買房則和買股票買債券一樣是投資。在美國 GDP統計中,買車作為消費支出中的耐用消費品支出,買房作為私人國內投資中的私人住房投資支出。美國老太太把住房作為投資是與她生活的經濟製度相關的。她提供勞動得到的收入分為兩部分:消費與儲蓄。金融製度保證了她可以把儲蓄變為投資,這種投資可以是購買股票、債券,也可以是購買住房。不同的投資形式都會給她帶來收益。產權製度保證了她可以獲得自己的全部投資收益,當然,她也要承擔投資的風險。一般而言,住房投資較為穩妥,而且隨房價上升,買房是最有利的投資形式之一。當住房投資收益率高時,她借錢投資就是一種理性行為。方便的金融體係為她提供了貸款,所以,她在年輕時就借款買了房,然後慢慢償還。 中國老太太生活的環境讓她不能把住房作為投資。這位老太太在計劃經濟下生活了大半輩子。在這種體製下,收入分為工資和福利。住房是作為福利分配的,她的收入中沒有這種買房的部分。也許她在消費之後會有結餘。但這種結餘隻能存在銀行裏作為備用消費金。計劃經濟下不允許個人投資。住房是作為消費品分配給居民的,但不一定每個人都能分上。所以,買房是消費這個觀念實際上來源於計劃經濟。 改革了,號召買房了,但中國老太太買房遇到了許多困難。首先是她的收入中仍沒有買房的錢。其次,投資是為了得到收益,取決於未來收益的高低。如果投資的收益率足夠高,借錢投資購房也是值得的。所以,這個老太太不買房的關鍵還在於投資收益問題。 首先是投資於住房能否得到收益。我們能從購買住房中得到收益的條件是我們對住房擁有完整的產權。當買房隻有若幹年使用權,而且住房交易還要受各種幹預時,老太太敢投資於住房嗎 ? 其次,收益率有多高。購買住房的收益來自兩方麵。一是節省的房租,二是房產的升值。中國的房租一直維持在低價格,與房價相比,房產升值的市場交易又不活躍。低投資收益率的前景下誰願意投資呢 ? 最後,住房作為一種投資要有銀行的貸款支持。與美國老太太享受到的銀行服務相比,中國銀行的差距還不小。所以,中國老太太隻能傾其一生儲蓄買房,而無法像美國老太太一樣年輕時貸款買房。這就是中國老太太的無奈 ! 因此,如果中國人不從觀念上把住房作為投資,從製度上為個人投資創造條件,當下一代中的兩個中美老太太見麵時,對話的內容仍然不會變。
經濟學家的分析很正確,但是,大眾的理解卻非常片麵,大眾認為可以向銀行借錢,提前享受了,大眾認為可以用銀行的錢來炒房產了,大眾紛紛參與了進來,夫妻倆個人一個月工資總額隻有3000元的,他們敢貸款30萬,一個月還2500元,銀行派人到地產商的樓盤處坐鎮,凡是來看房的,都會得到一份銀行鼓勵他們貸款的宣傳冊,他們被發展商和銀行一唱一和的宣傳說服了,勇敢地跳進了買房者的行列,接著,他們發現市場上的房子突然成了緊缺資源,他們要排隊買房——或者排了隊也買不上。
一
1994年春節,鄧小平最後一次在上海過春節,離開上海的時候,火車快要開了,他把上海領導叫到車上,他說:“上海一定要抓住20世紀的尾巴90年代,這是你們上海最後的機遇。”是啊,這之後,上海經曆了大約5年的快速發展期,直到1998年上海中央出台宏觀調控政策。
崔浩的絲寶市政建設有限公司完整地經曆了上海的地產熱,成為在北上海具有相當壟斷地位的大型地產及建築工程類綜合企業,那是一段人人懷念的好時光啊。但是,好日子在1998年似乎走到了頭,一下子,買房的人不知道去了哪裏,他們消失了,退房的人卻多了起來。絲寶公司市北羅涇小區項目出現了大量退房人,資金一下子緊張起來,更重要的是恰恰是在地產市場出現大規模滑坡的前夕,崔浩吃進了光新路以東,恒豐路以西閘北地區兩大塊地,兩塊地積壓了他數億的資金,一下子,他的頭寸有點兒調動不過來了。那兩塊地屬於上海人口密度最高的棚戶區,住著無數貧民,一間屋可能住著9個人,他們分別是奶奶、爺爺,父親、母親,姐姐、妹妹,妹夫、姐夫,侄子、兒子。崔浩常常帶著人到那裏去,指著那些彎彎曲曲的小巷和兩層樓的舊屋,告訴來人,將來這裏全部要拆遷,政府已經把項目給他了,這裏不久看會豎起無數美麗的大樓,將徹底改寫北上海的地平線,他說,邊上我們要起上海最大的商場,而地下,我們要造上海最豪華的地鐵站,將來,這裏要成為北上海的標誌和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