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的時候,各個學校的門口都等滿了人,都是望子成龍的家長,他們自己沒希望了,就希望孩子能出人頭地,能幹點兒成績出來,能給家庭翻身的機會,你在上海能看到這樣的圖景,90年代末的上海,在學校門口等孩子放學的遠遠超過了在工廠上班的人,你會說,這有點兒誇張,可事實就是這樣。
也有許多人突然明白了過來,他們開始做小生意,開始靠自己改變命運,他們先是擺攤,接著租店麵,做起了小老板,他們和警察鬥和稅務鬥,慢慢地,翻了身,稍稍有了錢就買了店麵,但是,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有多少店麵可以讓你租,有多少生意可以讓你做?警察和稅務是那麼好鬥的麼?曾經政府鼓勵下崗人員自己做生意,後來就沒音了,倒是稅務來了,城管來了。
還有的人,她們走進了歌廳,這個時代的歌廳,大多是昏暗的,裏麵湧滿了那些發了小財的人,台灣人來開錢櫃什麼的,那是後來的事情,90年代末的上海,那些來玩的人,都不是真來唱歌,他們來這裏與其說是唱歌,不如說是玩玩女人,玩女人是個新鮮的事物,以前很隱蔽,大多是在街邊洗頭店或者按摩店什麼的,現在很張揚,都在大型歌廳,你進去,就看見一排溜,有成百上千的女孩子在那裏等著,他們當中,以上海小姐最貴,最有分量,來上海,或者在上海玩,誰不想玩玩本地小姐?據說,上海小姐不僅僅是在上海貴,就是在廣州、北京,也是貴,是上選呢!
上海女人開始變啦。以前上海女人找男人,要求是會做家務,會修理家電,會炒菜,會伺候女人, 70年代,80年代,90年代初,你去上海人的家裏,一般都是男主人在廚房勞作,女主人呢?在客廳和客人聊天,現在呢?90年末的時候,上海的女人們發現,上海男人已經被他們訓練壞了,被訓練成廢物了,會做家務的男人,都是沒出息的,呆在家裏伺候老婆的男人,一點兒氣派都沒有,出手是拘謹的,做事兒也是拘謹的,70、80年代,這樣的男人沒什麼,反正大家都是工人,女人掙錢和男人一樣多,再厲害的男人,也得在家裏呆著,出門到處轉悠,或者,你有能耐,也做不出什麼有意思的事兒來,更不會拿回錢了,到了90年代,一切都變了,厲害的男人在外麵混,混出一個經理什麼的,家裏就有了私房、私車,她們要的男人,得是有錢的,現在不像以前了,有個手表、自行車,或者有台外國彩電就算有錢了,現在的有錢是你得買得起大房子,開得起好車子,這都得男人出門去掙,而且還不是一般男人掙得來的。
上海躁動起來了,大多數女人開始不安份,她們在被窩裏責備男人沒本事,歎氣,覺得自己命苦,怎麼就找了這樣的男人,而男人這個時候大多低下了頭,他們再也不會說,“我買早點去!我給你做飯去!”如果男人這樣說,女人就會罵,“沒出息,你也就會做這點兒女人的事兒!”男人委屈起來,“不是做了幾十年了嗎?我這樣的男人,哪兒讓你受過苦?你看一輩子都在伺候你!”女人就更生氣了,“你看看你,我寧可你像個大男人,天天出門掙大錢,讓我們娘兒倆過上風光的日子,你天天在家,除了做飯,還有什麼本事?”
大多數上海人頭腦還是發熱。是啊。在這樣的環境裏,誰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呢?金貿大廈突然從天際線上冒出來了,它好高啊,高到你看它一眼,帽子就要掉下來,高到你爬上去一次就得幾百元,聽說,上麵的餐廳一杯水、一塊肉就要幾百呢!你再看看,沿著共和新路,泥濘的工地往北,你看看,沿路開始建高樓大廈啦,這可不是金貿大廈,不是讓人看的,是讓人住的,你隻要有錢,4000一個平方,5000一個平方,你就可以買上、住上了,人人都在掙錢,而且,這個錢都不是小錢,得是大錢。錢,錢,錢,大學教師到處上課,為了掙錢,他們甚至到街上去賣皮鞋或者鞋油什麼的,學術研究不值錢,還是先放放,掙上錢再說
這個時候,社會上開始流傳一個美國老太和中國老太的故事。故事是這樣的:
兩個分別來自美國和中國的老太太在天堂相遇了。美國老太太說,我奮鬥一輩子還完了住房貸款;中國老太太說,我攢了一輩子錢臨終才買了一套房。這個故事不僅能讓人產生很多聯想,還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