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漲紅了臉,她看著崔浩,想解釋。崔浩不等她說話,厲聲訓斥道:“你今天敢克扣師傅們的口糧,明天就敢貪汙公司的錢。你說,是不是你克扣了師傅們的夥食?”
阿三衝上來,擋在白玉前麵:“崔總,白玉可能是忙糊塗了,有錯誤,讓她反省、反省,這事兒,我看白玉一定是冤枉的。”
崔浩吩咐道:“白玉冤枉?那就是我犯錯了?趕緊給工人師傅們補上,明天開始每人每天實發1元。”
崔浩裝作還不解氣的樣子,指著白玉大聲命令道:“給師傅們道歉!”
白玉被工人們一頓嚇,又被崔浩一頓罵,想哭卻哭不出聲,心裏亂極了,為首的兩個工人看白玉這副樣子,動了惻隱之心:“算了,林會計,隻要你把錢退出來,就可以了,我們在這裏做工也不容易,一天才一塊錢夥食,哪裏經得住克扣?”
外麵的人聽說裏麵解決了,是會計克扣 ,探頭往裏看,看白玉哭哭啼啼的樣子,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崔浩乘機道:“你們先回去,我明天專程來向你們道歉,夥食費欠的部分明天一塊兒補發!”
工人好哄,看崔浩這樣說,也就出去了。白玉看工人都走了,拎了坤包,抹著眼淚,往外走,崔浩站起來,一把抱住白玉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委屈,是我不對!”阿三遞一塊兒毛巾給白玉,白玉不要,“我從小沒受過這種委屈,我不幹了!”崔浩看看白玉,白玉不理他,他隻好硬著頭皮對白玉道:“你打我一巴掌,解解恨!”他拽過白玉的手,往自己臉上打。白玉開始不注意,被他拽著手,打了兩下,輕輕的,接著,她發現崔浩是真打,打得越來越重,劈裏啪啦響,崔浩臉上被打紅了。阿三被崔浩的樣子弄愣了,白玉更是不知所措:“崔浩,你怎麼啦?你別打啦!”她想縮回手,但是,崔浩抓得死死的,林白玉衝上來,抱住崔浩:“你心裏有難處,我知道,我不怪你。”
崔浩站直了身子,渾身顫栗,一遍又一遍喊:“明天,明天我們從哪兒弄錢去?白玉,我要是挨打能弄出錢來,我一定找人來揍我,就是把我揍殘廢了,也值啊!”
白玉看著崔浩,她看著這個男人在自己麵前剛剛還栽贓陷害,現在又懺悔無地,她不知道這個男人什麼時候是真的,什麼時候是假的,可是看著他痛苦,她又沒法和他劃清界線,她甚至無法記住自己的委屈。
十三
為禾田小學周邊建路的事情,琛保平的妻子幹梅麗帶了幾個人到市府門口靜坐請願去了,白玉也在靜坐的隊伍裏,她怕出事兒,萬一幹梅麗出點兒事兒,怎麼對得起琛保平。
崔浩追到市府門口的時候,市府門口圍了一圈的人。
幹梅麗坐在輪椅上,輪椅兩邊各裝了一隻喇叭,她頭上戴著耳機和話筒,麵無表情地望著東麵的天空,一遍又一遍地唱《世上隻有媽媽好》。崔浩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唱這首歌,他站在下風口,盡管很遠,但是,還是能聽清楚那些歌詞,他辛酸得直想哭,他狠狠地捏自己的大腿,他對不起琛保平,琛保平為他把命都丟了,還要他老婆為他到市府門口來丟人現眼,他覺得自己真不是人,他想衝上去,拉著幹梅麗和林白玉的手說,跟我回去。他恨自己,為什麼要在遠處看她們,不阻止她們。阿三道:“你千萬不要過去,不然就露餡兒了,那可是犯法,抓進去可不得了!” 崔浩坐了下來,遠遠地看著幹梅麗和白玉,他對自己說,崔浩啊崔浩,你他媽就是一個流氓和無賴。
大門裏有人出來,問他們有什麼問題。林白玉把準備好的上訪信交給了來人,來人倒是和藹,看了上訪信,頗同情地說了幾句安慰的話,最後說,你們先回去,在這裏鬧是不相信政府,既然不相信政府又到政府門口來幹什麼呢?他說,他一定會把信轉給領導。這個時候,一位外國記者出現了,給她們拍照,然後要求采訪。白玉說,政府已經答應解決了,她們不接受采訪。崔浩衝上去,拉著林白玉,推著幹梅麗的車,快步走。這時候,他們遠遠地看見政府大院裏又走出幾個人來。
他俯身在白玉耳邊,“趕快走!見好就收!”白玉甩開他的手,“不要你管,讓他們抓我好了!”嘴裏這樣說,腳下卻加快了步伐。他們剛剛轉過一個街口,就看見阿三已經開著車等在那裏,一行人上了車。
崔浩握著幹梅麗的手:“嫂子!委屈你了!”幹梅麗搖搖頭,“我沒什麼委屈的,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要不是兄弟你,我早就上街乞討了!” 白玉白一眼崔浩,“看不出來,你還有良心?”崔浩說,“別罵我了,我對不起你們,將來有了錢,我一定讓你們過好日子!”
白玉諷刺道,“你有多少錢?”
說著,她作勢掏他口袋,“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錢!”陶來掏去,幾個口袋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再掏褲子口袋,掏出一張紙,崔浩不讓白玉拿那張紙,白玉偏要拿,展開來一看,白玉就心酸起來,是一張賣血的單子。白玉眼淚就下來了,“你賣什麼血啊,我們哪裏到那個程度?”
阿三說,“早上崔總剛剛去醫院賣血,這才有錢雇了車子來接你們,財務那裏是一分錢都沒有了!”
林白玉無法理解眼前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寧可賣血也不肯舍棄事業,在他的心裏血竟然比房子重要!他本來可以退卻,一股腦兒賣給戴耘,就算了,對於戴耘來說,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多了一筆壞賬,但是,他不,他要成功。“實在不行,把房子全部抵押給戴耘算了?”崔浩疲倦地搖搖頭:“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