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2)(2 / 3)

朝臣們繼續沉默。

你們都不反對朕立武三思為太子了?

朝臣們依然沉默。因為他們確實不知該怎樣回答女皇的這個在他們看來近乎荒唐的提議。

女皇麵對如此的僵局,突然從她的皇椅上站了起來。她喊叫著,沉默算什麼?是默許還是反對?你們聽到了嗎?朕在等你們。

朝堂上竟然繼續鴉雀無聲,仿佛那些女皇的命官們在存心以沉默與女皇抵抗到底。其實朝臣們中確實沒有幾個人同意武三思做太子。武三思算什麼?他何德何能竟要取代東宮的太子李旦?李旦盡管懦弱但也是大唐武周的血脈,那個武三思又是從哪個山溝裏莫名其妙地蹦出來的呢?不是想讓誰當太子誰就能當太子的吧,這不是兒戲而是整個帝國的大事。盡管這個帝國是武周的,但武周的帝國也是帝國呀,怎麼能隨隨便便就交給一個既沒有帝國血統也沒有真才實學的勢利小人呢?朝臣們大都這樣大同小異地在心裏默想著。但他們中就是沒有人敢站出來說一個不字。

這其實就是為臣者的一種十分惡劣的習性。他們對同類的升遷總是懷抱了一種十分卑劣的嫉妒心理。當武三思被拿出來議論的時候,他們立刻就會想出一千條武三思的罪惡,恨不得千方百計地扼製他的升遷。而這些朝臣們又同時是十分下作的,他們對當權者同樣也懷有一種不切實際的諂媚感,服從欲。如果女皇不是把武三思拿出來讓人們議論他是否能當太子,而是就把武三思放在了那個太子的位子上,那麼又有誰敢再對武三思說三道四呢?其實這也就是婉兒為什麼看出了武三思根本就不是女皇心中的太子人選。她要是真的相中了武三思,就不會把他拉出來當靶子,讓萬箭齊發,射穿他所有的麵子和尊嚴了。

就是說你們同意了?那麼好,朕就可以讓人起草廢立太子的詔書了,婉兒,來……

婉兒並沒有匆忙備好筆墨。她覺得女皇的表演有點兒過火兒,她甚至為女皇揪了一把汗。如若真的滿堂文武中沒有一個勇敢者呢?但是婉兒依然在按部就班地準備著,因為既然是女皇在玩兒的把戲,那麼就是不受規則限製的,女皇朝令夕改的事情還少嗎?婉兒在等。她堅信朝臣中最終會有人站出來的,否則女皇的朝廷就太腐敗了。果然不出婉兒所料,大概也是不出女皇所料,就在婉兒研好墨,準備動筆擬寫女皇的口諭時,朝臣中終於有人大喝一聲,慢!

慢!

那聲音勇敢執著,聲若洪鍾,滿座為之一驚。婉兒知道那就是聖上所等待所期望的,否則她就不會反複地問著她的朝臣們了,她的焦慮的麵容竟為之驟然舒展。

武三思不過是一個誘餌!

這是一個人的怎樣的悲哀。

同樣的不出婉兒所料,跳出來的那位老臣果然就是那個狄仁傑。狄仁傑雖然是李唐的舊臣,卻是女皇將他提升為朝中宰相的。女皇對這個狄仁傑可謂是百般信任,甚至在他竭盡全力地為女皇朝廷的服務中,不知不覺地接受了他對未來的看法。婉兒不知道這是不是女皇和狄仁傑事先排練好的一場表演,但是憑著婉兒對狄仁傑剛正不阿的了解,她更相信這是女皇自己所設計的,以武三思為幌子,逼迫那些朝臣們就範。

狄仁傑果然一臉正氣,句句鏗鏘地說出了他反對武三思做太子的意見。他說以老臣的觀察,當今之天下並未厭惡李唐之德。譬如不久之前,匈奴犯邊,陛下曾使梁王三思招募勇士衛國戍邊,然而整整一月,報名者竟千名不足;在臣看來,如果此番招募勇士的不是梁王而是廬陵王,定然會應者如雲。所以以臣之見,陛下如欲更換太子,不應是梁王,而應是遠在……

朕累了。

武皇帝打斷了她的愛卿的話,突然離開了她的皇椅,向屏風後走去,把狄仁傑晾在了半道上,也使大殿裏的空氣更加緊張壓抑,令人費解。

而女皇的突然中止狄仁傑的奏請,倒是婉兒所沒想到的了。這一回連她也猜不透女皇到底是什麼意思了。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女皇又一次拒絕了廬陵王。你們怎麼還不走?朕不是說過朕累了嗎?

可是陛下,臣等是絕不願社稷落到那些不足以承擔社稷的人手中,臣等是真心為……

朕知道你是真心為朕好。隻是皇嗣的事,朕不想再說了。你們可以退下去了。你們還有什麼事嗎?狄仁傑,你退下去吧。你的意思朕已經知道了,你不要再逼迫朕了。

武曌讓婉兒陪著回到了她的後宮。她臉上的神情很憂慮也很焦灼。她稍做休整,就被前來接她的張氏兄弟陪著回到了她的寢殿。她看到他們的時候,眼前才為之一亮,她無限感慨地對他們說,什麼時候才能讓朕安心地和你們在一起,不再想這些皇嗣的事,朕確實是太累了。

婉兒獨自留在女皇的後宮中。她真的很為那個她與之同床共枕的男人悲傷。到底他們是有著肌膚之親的,她覺得武三思如今的處境更險惡了。他已經被女皇出賣成為了那個眾矢之的。而女皇也從未真的想讓他做太子,而隻是想聽到狄仁傑的那一番肺腑之言。她想武三思的可悲之處,就是他隻能是被女皇任意拿捏的一粒棋子。這粒棋子既可以抵禦進攻,又可以誘敵出擊,還可以隨意放棄。女皇就是這樣拿著武三思這粒棋子聲東擊西的,而武三思卻隻能被他的姑母這樣拿捏著,犧牲著,他甚至還滿懷幻想地生活在那種被寵愛的騙局中。

婉兒知道武三思是篤定做不成太子了。而她要做的,就足為武三思重新找到一條生存的路。後來,女皇為皇嗣的事又有過一次與狄仁傑的單獨的會麵。那是一次很私人的會麵,而就是那次會麵使女皇終於痛下決斷。

女皇說,朕把你請來就是要聽聽你對皇嗣的看法,這一次你就盡情地說吧,朕不會打斷你了。

於是六十八歲的老臣狄仁傑便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動,他甚至是在熱淚盈眶地為遠在流放之地的廬陵王請求回朝。他說陛下可曾記得這萬裏江山是先祖太宗李世民浴血奮戰打下的,而將帝位傳於東宮太子或是廬陵王這些正宗皇室的後代,都可告慰打下江山的太宗及高宗的在天之靈。這原本天經地義,不該有任何的偏移。臣且記得先帝高宗寢疾之時,也曾親自擬詔,請由陛下監國,輔政皇帝。不料陛下劫取神位十年之久,如今竟欲立武氏三思為後,這就真是大錯而特錯了。且不說這是何等地辱沒了先朝,僅就姑侄、母子誰疏誰親,也是陛下該反複思忖的。臣提出召回廬陵王是因為他確有治國的能力,又畢竟是陛下親生的兒子。陛下總將李姓視作不共戴天,殊不知他們的血管裏不僅流著李姓的血,也流著陛下及武氏祖先的血。他們才是陛下的親人是帝國真正的繼承人,那麼陛下還猶豫什麼呢?而諸武終日阿諛陛下,臣以為那是他們有所企圖。臣料定他們一旦皇權到手,就不會把陛下這個姑母放在眼中了。那時候,陛下的魂靈又將由誰來供養呢?

你的意思是,朕將死無葬身之地?

臣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想說的又是什麼呢?是說朕武姓的後代沒有一個好東西?

陛下,老臣一片忠心,以死相諫,還望陛下能三思而後行。

那麼你的忠心,是對朕的,還是對先朝的呢?

當然是對陛下的,也是對先朝的。

那朕就不懂了。朕也是浴血奮戰才創建了這大周帝國,朕怎麼能就將它拱手送出,任它付之流水呢?

由陛下的親生兒子接替陛下的王位,帝國怎麼會付之東流呢?

朕的親人是朕的敵人。他們朝思暮想複辟朕的王朝,朕怎麼能信任他們呢?

那麼陛下就寧可信任武姓的那些烏合之眾了?那這大好河山就確實是斷送在陛下的手中了。

你竟敢如此說朕?

那是因為老臣真心關切陛下。

好了好了,不再說這些了。朕不想與你不歡而散,畢竟咱們都老了。說到底皇嗣的問題是朕的家事,要朕自己來裁決,卿就不必再費心了。

陛下……

武曌想不到以狄仁傑六十八歲的老邁之軀竟撲通一聲跪在了她的麵前,大有以死相諫的氣勢。他義正辭嚴地對女皇說,臣以為,這不是陛下該說的話。

那你說朕該說什麼?

王者以四海為家,那麼皇嗣的事就不是陛下的私事,而是朝廷興衰、天下興亡的國事。既然是國事,臣等受陛下之命輔弼國政的宰相們又怎麼能對此不聞不問呢?而太子之事緊係天下安危,倘這天下之本動搖了,陛下的王朝便隨時都會有國難當頭了。

武曌望著那個長跪不起的狄仁傑,心中有很多感慨。想不到社稷承繼的問題,在她武周帝國竟是如此之難。她不怪罪狄仁傑的出言不遜,她也相信狄仁傑所說的,是出於對她以及對朝廷的一片忠心。她知道狄仁傑的為人,知道他沒有私欲,他無論說什麼或是慫恿她做什麼都是為她好,都是站在她的立場上為她的切身利益考慮的。

於是武曌很動感情地對狄仁傑說,你起來吧,朕懂你的意思了。隻是你要給朕一些時間,讓朕慢慢地考慮。

狄仁傑離開。武曌獨自一人坐在空空蕩蕩的大殿裏。她很惶惑,也很茫然。她就那樣獨自一人坐了很久,直到婉兒走過來,輕聲地對她說,陛下,您累了,回去休息吧。

女皇抓著婉兒的手,她問她,你聽到狄仁傑的話了嗎?

婉兒說,看來陛下隻能召回廬陵王了,這是命定的,陛下不該違拗。

那麼三思怎麼辦?他們也是朕的親人。朕如果沒有他們,又怎麼能坐在這皇位上呢?他們也是王朝的有功之臣,朕怎麼能舍得丟下他們,任那些李唐的奸臣們去宰割?那就是等於在宰割朕。

武曌說著竟老淚縱橫。婉兒知道那其實就是武曌的決心,就是武曌決心要拋棄她武姓的後代們了。

婉兒勸著武曌。她說陛下不要再想這些了。大周帝國怕真是唯陛下一代了,這也是天意。但奴婢堅信,隻要有陛下在,就沒人敢把三思他們怎樣。旦天性柔弱與世無爭;就是顯回來,想他在這十四年的磨難之後,也決不會如以前那般囂張了。陛下可以要求他們友好。他們畢竟是親戚弟兄。如太平公主與武攸暨的聯姻,奴婢以為那是能使他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的最好方式了。如果他們都能珍重兄弟之間的這手足之情,那麼陛下還有什麼擔憂的呢?

倒是婉兒你很通達。告訴我,這武周帝國真的就唯朕一代了嗎?

婉兒隻是覺得,陛下能這樣想想,可能心裏會好受些。

是闖這也不失為一種說法。

畢竟,陛下做過女皇了,何不讓陛下的偉業空前絕後?

就是說,讓顯回來?

婉兒以為陛下就隻能如此了。

那麼怎麼和三思說?

陛下要得臣心得民心就必得複立廬陵王。陛下已沒有別的選擇。水可以載舟,亦可以覆舟,我想,尚書大人是能懂這個道理的。

婉兒,有你在朕的身邊,真好。你總是事事處處出以公心,不以個人的好惡為好惡。這一點真的是很難得。你總能幫朕做出最明智的選擇,還能在朕遲疑的時候幫朕痛下決斷。朕真不知道沒有你還能不能看清前麵的路,更不知道朕會不會被眼前的私欲所迷茫。一個人能跳出自己,能在任何情勢下都公平客觀,能做到這一點實在是太不容易了,而婉兒你做到了。所以朕有你是幸運的。那廬陵王和三思有你是幸運的。朕總有告別人世的那一天。婉兒,朕就把朕的孩子們交給了。我知道你和朕想的是—樣的,你希望顯能回來,穩住社稷;你也希望三思能好,能安居樂業。所以朕才會把朕的孩子們交給你,答應我,婉兒,你一定要想方設法讓他們世世代代地交好F去,行嗎?他們全是朕的,也全都是你的,你答應朕。

婉兒流著眼淚點了點頭。

婉兒說,奴婢將永生永世報答陛下。

想不到張氏兄弟竟成為了武三思向東宮進軍的路上最大的障礙。他們才是破碎了武三思太子夢的最殘酷的凶手。這是武三思所始料不及的,更是婉兒始料不及的。因為畢竟自從這一對妖魔一樣的兄弟走進女皇的後宮,武三思就匍匐在他們腳下了。很多年來,他對他們的照應就從未懈怠過,他為他們可謂是效盡了犬馬之勞。他一直是把巴結女皇身邊的人當作巴結女皇的一個整體工程來做的,所以從薛懷義到張氏兄弟,武三思都是極盡阿諛奉承之事,不惜卑躬屈膝。以武三思越來越高的官階,竟依然為了聖上的情人屈尊折節。武三思的這種做法,不但讓滿朝文武鄙視,就是那些受武三思照應的人,也常常對武三思不屑。這使武三思時常感到齒寒,但幸好有姑母聖上能體會到他對她的那一番忠心和苦心,並不斷讓他升官發財,才讓武三思多少感到了些安慰,何況他所要真正巴結的,並不是那些無恥的宮廷男妓。他知道他們離開了女皇的床榻就什麼也不是,所以他也就不再計較他們輕蔑他的態度了。隻要聖上對他好。

武三思雖略涉文史,監修國書,卻從沒有認真研究過混跡於後宮的張氏兄弟那一類人的心態,以至於翻在他們的那一道陰溝裏。張氏兄弟在剛剛進宮時還懵懵懂懂,看不清朝中的局勢。那時候他們隻和那些女皇寵愛的近臣接觸,所以他們的目光是狹窄的,自然也無法選擇他們的立場。後來隨著時光的流逝,隨著他們所接觸的人越來越多,所經曆的事件越來越深入,慢慢地,他們終於覺出那些對他們最巴結奉承的人,其實並不是他們立足朝廷所最最需要的人。

張氏兄弟當然是聰明的。他們倘若沒有聰明而隻有美豔隻有偉岸的陽具,女皇也不會把他們留在她身邊那麼久。於是聰明的張氏兄弟很快就發現李武兩姓勢力的較量其實並不是勢均力敵的。武姓一族盡管表麵上氣壯如牛,而本質上確是十分虛弱的。他們所能仰仗的,隻能是年邁的聖上,而一旦聖上垮台,他們自然也就會隨之崩潰瓦解。而李姓的勢力就不然了。他們盡管看上去萎頓收縮,但背後卻是幾代李唐江山的強大支撐。他們的抑鬱不得誌隻是暫時的,遲早有一天他們會摧枯拉朽,東山再起。

這便是聰明的張氏兄弟所看到的。他們不僅看清了武三思注定卑微的一生,看清了滿朝文武對諸武越來越深刻的不滿,看清了武三思最終無法繼承王位,還看清了未來的天下必定是李家的。他們同時也看清了,他們兄弟要想在朝中立足,就不僅要精心侍奉女皇,還要取悅於那些擁戴李唐的朝臣們。他們明白,聖上在繼承人的問題上是怎樣地猶豫徘徊,聖上隻是在情感上親近她的那些無比順從的武姓親戚,而她真正器重的,其實還是狄仁傑那樣的李唐塑造出來的舊臣。

於是聰明的張氏兄弟開始有目的地去靠近那些朝中的老臣們,因為他們深知,在某種意義上,隻有爭取到老臣們的認。或是默許,他們的位置才可能是穩定的。而這樣的穩定是武三思不能給他們的,因為武三思自己就是不穩定的。他今天可以榮華富貴權傾一時,但轉眼就可能成為階下之囚。女皇可以有這般她可以隨時拋棄的走狗,他們卻不能信賴如此朝不保夕的靠山。

於是張氏兄弟開始了對那些李唐舊臣軟硬兼施的攻勢。他們首先鑽了狄仁傑在政治上黑白分明而在生活上對女皇放任自流的空子,由張易之反複虔誠地登門拜訪求教,向狄仁傑討得自安之策。自然是女皇最親近的人求助於他,狄仁傑自然也直言相告,叮囑他們唯有勸迎廬陵王方可免禍。接下來又是張易之向女皇信任的天官侍郎吉頊請教,而剛好吉頊對諸武懷了很深的成見,他當然也不會說武三思的好話。吉頊說以臣之見,你們兄弟所蒙皇恩浩蕩,並不是因你們於天下有多大的貢獻,而僅僅是陛下宮鬧的需要。而今天下士庶皆思李家,李家的廬陵王卻仍被流放,京都的太子亦幽閉於東宮。畢竟陛下年事已高,無論如何是到了有所托付的時候了。可是武氏諸王對年邁的女皇多有企圖,他們憑什麼繼承皇位呢?滿朝文武也決不會接受他們。吉頊在這一番語重心長地對朝中情勢加以分析後,又高瞻遠矚地為張氏兄弟指明了安身立命的方向。他說你們兄弟若能說服聖上將廬陵王接回,或許能在朝中建立威信。如此就是聖上百年之後,你們也依然能在李唐的王朝裏擁有榮華富貴。切不可隻貪圖眼前的蠅頭小利,要風物常宜放眼量啊。

在狄仁傑和吉頊這兩員老臣的點撥之下,張氏兄弟迷茫的眼前果然豁然開朗。他們終於撥開了那重重迷霧,緊緊抓住狄仁傑和吉頊的衣帶,開始了他們尋求自安的漫漫旅程。於是他們身體力行,他們凡是和女皇在一起,不論白天還是夜晚,都會大吹隻有盡快接回李顯,才能收取天下的枕邊之風。

也許是因為女皇太喜歡她床上的這一對妖姬一般美豔的男人了,也許是因為女皇最終看清了其實她早就看清的未來,於是在某一天的某個夜晚某個女皇被激情迷惑得難以自抑的時刻,她終於答應了那兩個纏繞在她衰老身體上的兩個精光的男人。有時候,這一類無比重要甚至是關乎國家命運前途的大事就是在這樣的床幃之間決定下來的。女皇就是這樣,就是在她老人家欣賞著把玩著那兩個年輕人偉岸的陽物時,說,好吧,就讓顯回來吧。

多麼荒唐。

女皇竟然不知她的武周帝國於是就滅亡了。

而在這種欲望的迷亂中所說的話能夠作數嗎?

幸好那個被欲望所迷亂的女人不是別人,而是武曌,是那個至高無上、擁有著無限權力和整個王朝的女皇帝。女皇帝又剛好不願在她寵愛的男人麵前反悔。女皇的風度就是,君子一言,一諾千金。

但是盡管如此,張氏兄弟還是怕夜長夢多,怕武三思眼淚漣漣地在他姑母的耳邊鼓噪幾句,女皇就會改變了主意,毀了他們的前程。於是他們又百般妖嬈地逼迫著那個沉醉的女皇將決心變成一紙詔書。甚至張易之不惜當即就蹬上褲子,星夜去找婉兒。

張易之遍尋後宮找不到婉兒。其實張易之稍稍轉動腦筋就該知道婉兒此刻正睡在誰的懷中。還是在聖上的提醒下,張易之在文史館中那個深深的庭院裏找到了婉兒。他是把婉兒從武三思的被窩裏叫出來的。那時候還是深夜。婉兒掙脫了武三思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