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頓午飯林梅沒吃,她一明白情況就氣壞了,調頭離去。

這是林光輝“重點培養女幹部”的一次紀錄。以此可知林哥哥林妹妹雖有數千年淵源,狹路相逢之初卻很不愉快。

兩年多後,“天上掉下個林哥哥”,林光輝被免去鄰縣常務副縣長職務,派到我縣任副縣長,排名在林梅之後。林哥哥忽然掉下來,屈居林妹妹之下有些緣故:他出了件事,不算特大事,卻很不光彩。

林光輝原任縣裏,有一家台資衛生潔具企業,規模很大。企業老板姓王,王先生,很年輕,很能幹,來去於海峽之間,在多處辦廠,為市台商協會的副會長,與本市各級政府官員聯係很多,關係很好。這位年輕台商投資本地,是林光輝談下來的,辦企業之初,一些難題靠林光輝協調解決,兩人因此十分友好。那一年元宵,王先生從台灣返大陸,在市裏給林光輝打一電話,說元宵佳節,燈好月圓,幾位朋友在酒店裏聚餐,想念林光輝林長官,想請他撥冗前來見一下麵。林光輝一聽幾位都是熟人,台商,有錢有項目,興衝衝便去相會。大家喝酒,很高興,就去了該酒店樓下的桑拿城,分別桑拿。那晚不巧,該桑拿城發生流氓團夥持械鬥毆事件,致一人死亡,數人重傷,警察接報後封鎖現場搜查嫌犯,林光輝林副縣長很不幸,給搜了出來。王先生諸君當時也受了點驚嚇,人家是台商,沒事,林光輝則不行,麻煩了。據說林光輝給搜出時基本赤條條,正在按摩室接受異性按摩。按摩女職業性地基本也是赤條條,身上隻幾個小地方有窄布條敷衍了事,所攜小包裏裝有安全套等物,據稱為其勞保必需品。事後林光輝百般辯解,說自己並未與按摩女發生性關係,也未打算做性交易,他被查時非裸體,下身還穿有短褲,等等。這些辯詞均無法改變其肆意違規之性質。

他給免了職。半年多後才派到我縣工作,背了一個處分。這個人倒還豁達,未見受挫而消沉,他在私下裏跟我們開玩笑,說自己是“負傷於招商前線”,他一向熱心做婦女工作,擅長“重點培養女幹部”,但是這一次沒搞對,推動招商不錯,把桑拿小姐錯當成女幹部了。他說自己要接受教訓,努力工作,決不在本縣重犯“男女關係錯誤”,請大家認真予於監督,特別請林梅林副縣長監督,以有效保護本縣婦女兒童。這個人玩笑開得挺輕鬆,似乎不當回事,其實不那麼樣,我們都知道他心裏挺難堪,他是用這種方式來排解和掩飾。

林梅比我們直爽,可能也因為早有過節。她當場抨擊:“還這麼不要臉。”

林光輝說女領導真不能得罪,她們格外會記仇。其實記仇最不好,不利團結影響合作還在其次,陡增心理負擔,加深臉麵皺紋最嚴重,其後果任多少護膚霜洗麵奶都解決不了,錢花冤枉了,還是白搭。這怎麼行呢?女領導是特別要臉的。

林梅說:“我很感動呢。”

林光輝說不必啦,開玩笑的。眼下當個縣長什麼的其實都像女人,一天到晚顧個臉麵,總想搞出些政績成果名聲等等。所以該弄傷女幹部還得弄傷,愛你沒商量,總之情有可原,別太計較。

“我可是肺腑之言,我也是自己出了點事才悟出來的。”他說,“林副縣長你這人挺難得的。人都愛惜臉麵,有的人像我這樣,愛麵子愛得有些惡心,你愛麵子愛得特別美麗。但是不能過頭了,那也會傷害自己。”

林梅說林副縣長真的這麼關心啊?不敢再記性太好了,免得林副縣長心裏特別過意不去,也給弄傷了。

唇刀舌劍。林哥哥林妹妹坐在一個會議室裏,不是聽起來感覺那般親切。

林光輝出事的消息在本縣迅速傳開。貴為一縣之副,冬至夜間失蹤,淩晨不省人事重傷蜷縮於樓後花壇,這種消息哪裏封堵得住。隻有盡快搞清情況,掌握真相,采取對策,才可望減少其負麵影響。

林光輝本人昏迷不醒,無法提供說明,如當年桑拿事件一般為自己辯解。他從事發現場被急送縣醫院,醫生發現他頭部、腰部嚴重受傷,生命垂危,根據傷情,初步斷定為高處墜落導致,也就是從樓上掉下來摔傷的。林光輝的傷勢已不允許送市裏大醫院,因為可能不待送達,就會顛死於途中。老王召集我們於醫院急診室外緊急研究,確定全力搶救,並報告市主管部門,請市醫院急派專家前來會診施救。

安排搶救的同時,老王要求有關部門迅速展開調查。他吩咐必須格外小心,特別交代了一條:“多方入手,但是林副縣長暫時別找。我是說林梅。”

我們明白他的意思。以我們分析,林梅林副縣長可能會知道一些情況,讓她提供情況一定有助於掌握真相,但是不能冒失行事,得特別慎重,因為林梅與我們不同,女性領導,個性很強,也比較脆。這就像景德鎮的白瓷製品,細膩圓潤,精巧輕薄,看上去賞心悅目,輕輕敲打叮當之聲有如天音。但是不能用力,那是易碎品。

為什麼我們斷定林梅可能知道一些情況?因為這兩天林哥哥林妹妹總在一塊,如林光輝自己笑話,叫“並肩作戰”。

兩天前,冬至前日,白晝極短,已經接近本年度短之極限。縣長在那個短暫的下午召集縣長辦公會,研究安排有關事項。當晚縣長將同書記一起去市裏,第二天趕赴省城開會,因此有必要把急迫工作安排好。林梅在辦公會上談了一個外商項目征地事項,她說,本縣工業開發區目前碰到一些複雜問題,征地報批格外困難。好在經過多方努力,這個項目用地問題已經基本解決,市相關部門過了,省裏也已正式表態支持。縣長在省開會期間,方便的話,可與省國土資源局領導提幾句,有助加快進度。縣長聽了很高興,說沒問題,找,請他們吃飯。林副這事做得真不錯,不容易。

林梅很不痛快,即喊他:“你不要烏鴉嘴!”

此刻早已不是當年,當年林妹妹穿一條黑色呢裙上主席台,差一點就下不了台。招商會上好不容易抓住一個禿頭大肚的張先生,還沒弄到縣裏登記,半途就讓林光輝拐跑。當年那個林梅很弱小很無助。現在不一樣,三四年摔打,多方麵“重點培養”,她已經讓人不能不刮目相看。當年她在台上隻差哭出來之際,本縣工業開發區還是一片荒山包,眼下廠房片片。當年集裝箱大貨車在通往本縣開發區的道路上轉不了彎,如今大車交會對開一點問題沒有,高興了來一段水蛇行也可以,路寬了,且都硬化,路麵或水泥或柏油,不錯。這裏邊的功勞大家有份,其中林妹妹最突出。這個人比我們厲害,她是女的,年輕端正,如林光輝言“姿色逼人”,還是個急性子,特別好勝,最要麵子,敢衝鋒陷陣,林光輝的男廁所她都敢衝,有這股勁還什麼事辦不成?

但是天下事都不會過於簡單容易,而人都有極限,特別是女人。

那天下午,會間休息時,幾位縣長坐在位子上喝茶閑聊。有人忽然記起時間,說明天是冬至呢,時間過得真快,又一年過去了。林梅情不自禁用筆在桌子上一敲,說得讓小食堂準備一下,給大家做碗圓子吃。林光輝即在一旁開玩笑,說這就女士,想的盡是吃,然後是減肥。林梅不服,說林光輝就你嘴臭,明天我們吃圓子,你喝涼水去。林光輝說你以為圓子多好吃?“圓甜冥長”,知道來曆嗎?

林光輝喜歡賣弄,這人確也見多識廣,我們早送他個綽號叫“教授”,除稱頌他有見地外,也暗諷他好為人師。他提到的“圓甜冥長”是本地民間俗語,大概指的是冬至那天吃的圓子是甜的,那天夜特別長。冬至就是二十四節氣之一,不是法定節日,並不太引人注意,林光輝卻偏要說出點名堂。他說所謂“圓甜冥長”其實很恐怖的,那是古時候死刑犯人的一個感慨。古時死刑犯都在冬至後砍頭,叫“處斬”,砍頭前夜給碗圓子,天亮上路受刑,從此淪入地獄為鬼。那碗圓子再甜,吃得下嗎?那晚上能睡得著嗎?是不是特別黑暗特別長?所以圓甜冥長。因此建議林梅林副縣長明天別吃圓子,免得又長夜無眠。

林梅頓時表情暗淡,歎氣道:“怕的就你這張嘴。”

我們都知道林梅患失眠症,相當嚴重。她還有胃病,所以瘦,非常有“骨感”,身材極苗條,很符合時尚,卻與減肥無關。

林哥哥當場開導林妹妹,說林副縣長你的毛病都是自找的。心氣不要太高,臉皮不要太薄,別太要強。做事悠著點,神經放鬆點,包你吃得下睡得著,胃病沒有了,臉色紅了,膚色白了,不必化裝就可以去參加選美。

林梅即叫:“林光輝你還不住嘴!”

同僚之間哪能這麼喊叫?我們當然不行,林梅卻可以,她是女的,林妹妹。她一警告林光輝就笑,說不能再放鬆了,林副縣長要告性騷擾了。

於是接著開會。那一天林光輝其實並不輕鬆,他在講所謂“美麗的裙子”時純粹皮笑肉不笑,眼睛還不時往桌麵上掃,那裏放著他的手機。他在會議期間已經連著接了好幾個電話。縣長辦公會依例關閉手機,如確有要事需保持聯絡,應關閉鈴聲,用震動方式,免得幹擾開會。這天林光輝就這樣,一邊開會、當教授,一邊讓手機在桌麵待命,隨時準備與外界溝聯。

縣長做小結講話時,林光輝的手機又在桌上滋滋打轉。他接了電話,靜靜聽好一會兒,一言不發。末了他悄悄把手機遞過去,給坐自己上座的林梅。林梅不像他那麼沉得住氣,隻聽半分鍾就嚷:“不可能!”

場上人都看她,縣長也看。林光輝把她一拽,她才意識到這在會場上。電話看來比較要緊,放不得,她站起身離開會場,到外邊繼續接。

縣長問林光輝:“你們那什麼事?”

林光輝說:“東宏電光源。看來有麻煩。”

一時舉座皆驚。

剛才,林梅特別提到的征地事項,為的就是這家企業。這是家台資公司,生產新型照明器材設備,科技含量比較高,原在廣東設廠,現擬移師前來,辦一家新廠,其投資規模在全市範圍內都屬較大。林梅對這個項目情有獨鍾,認為當前投資大,後續效果好,應該全力爭取。她花了無數心血,千方百計做工作,雙方談判談了好一段時間。高科技大項目要求高,條件多,不容易談,幾上幾下格外費勁。要不是林梅特有韌性,堅持不懈,鍥而不舍,雙方早就拜拜了。前些時候,這個項目終於塵埃落定,企業老板李先生率一批中層人員隆重前來本縣考察,雙方簽訂投資辦廠協議,隨後項目前期資金如期注入,有關準備全麵開展,隻等土地一批,就開工投建。哪想天有不測風雲,忽然又節外生枝。

林光輝說了,別高興太早,這人不是烏鴉嘴,也不是光會犯“男女關係錯誤”。他有先見之明,特別警覺,還有些獨到的信息渠道。

林梅到會場外打完電話,即匆匆進門向縣長請假,表情凝重。她說大事不好,東宏電光源可能動搖,看來不是空穴來風。這會有連鎖反應,弄不好就跟地震海嘯一個樣,得趕緊想辦法接觸。縣長一擺手說:“行,你去辦,有什麼情況立刻報告。”林梅當即又提了個要求,說這事要緊,她怕自己一個對付不過來,能不能讓林光輝林副縣長幫助她,一起辦這個事?

縣長即扭頭問林光輝:“林副,這事要緊,你知道的。再配合林梅一回?”

林光輝點頭,說可以,沒問題。

我們知道他別有意味。他不是說林哥哥林妹妹間關係有多鐵,他們間來龍去脈我們大體清楚。林光輝說的其實是另一種鐵關係,不是因為一塊扛槍打仗當過戰友,是由於另一種緣故,叫“一塊嫖過娼的”。林光輝當然未有嫖娼紀錄,否則早給雙開,沒資格把手機擺在縣政府會議桌上震動打轉,但是他曾因陪台商王先生洗桑拿、接受異性按摩服務被處理過,兩人有了一個共同的特殊經曆和一點“鐵”的理由。這個理由有些用:台商王先生是台商李先生的朋友,李先生擬尋地建大型電光源廠的消息,是王先生告訴林光輝,然後林光輝再轉告給林梅,這才有了雙方的接觸。現在也一樣,李先生忽然另有考慮,該項目麵臨危險的消息,也是由王先生密告林光輝,然後才得以證實。信息時代,能否掌握信息特別是掌握一些隱秘而重要的信息事關重大,有些信息從正規途徑傳來時已經晚了,因此就需要臥底搞情報。在這個招商事件裏,王先生就是林光輝的臥底,義務提供情報,完全免費,因為他們有些“鐵”,在“四大鐵”裏占有一大,但是我們知道並不是一起扛過槍。

所以這一次林妹妹主動要求林哥哥協助。除了她可能確需一些幫助,也因為林光輝在這一項目中別有作用。林梅畢竟已經有過不少閱曆,說不定依然記仇,卻也明了大局,關鍵時刻不小心眼,主動伸手請求支援。我們知道這兩人各有千秋,他們在一起唇刀舌劍,彼此都會傷痕累累,要是一起協同作戰,那恐怕無堅不摧。

事後我們得知,這兩個人出了會場,一刻也沒耽擱,立刻帶著隨員奔赴市區。他們找了家大酒店定了一個雅座,是個大間,有一張紅木大餐桌。林梅親自點菜,要的都是該酒店所能提供的最好的菜肴。

但是沒用上,很遺憾,客人不來。林哥哥林妹妹輪番打電話,李先生那邊就一個答複:“謝謝了,今天晚上李先生沒空。”

李先生忙什麼去了?吃飯。就在附近不遠另一家大酒店裏。李先生公司的駐地在廣東,已定在本縣開發區投資辦廠,還設了一個籌備辦事機構。這一次他帶著人從廣東來到本市,據說是來處理新廠相關事宜,但是不跟本縣說,也不到本縣,卻有其他方麵的人士安排他的活動,包括今晚請他吃飯,這就有些不對頭了。此刻是誰在跟他拉拉扯扯呢?趙副縣長,鄰縣官員,林光輝的老搭檔。林光輝未犯“男女關係錯誤”之前在那個縣當常務副縣長,有一次他把打上門來的林梅哄住,讓她如坐針氈在賓館大堂守了半個小時,自己在三樓“登記”,拿下了一個無紡布項目。當時林光輝身邊站有一批當地官員,其中就有這位趙副縣長。現在這個人正在酒桌上與李先生幹杯,林哥哥林妹妹則被晾於一側。趙副縣長此刻所作所為與當年林光輝類同:李先生的電光源新廠本已定位,忽然出現了新問題,上級對各地上馬的工業開發區進行清理整頓,林梅林光輝管轄的本縣工業開發區因起步稍晚,規模略小,在第一輪調整中未列入名冊,一些不確定因素因此產生,企業決心開始動搖。趙副縣長適時插足,以該縣緊靠高速公路,交通條件好,工業開發區開發較早,規模較大,已經列入新名冊等理由,力爭劫走這個項目。

林光輝說:“小心眼。各為其主,咱們有咱們的臉麵要顧,人家有人家的臉麵要爭,要理解人家的立場。包容心大一點。”

林哥哥比較大器。他不慌不忙,林梅催他不斷動作,一個接一個打電話緊追李先生,他說不急,現在急也沒用,等一等,火候到了再說。他吩咐酒店小姐給大家上吃的。客人不來,等半夜了,自己還能總餓著?但是自己吃飯和請客不一樣,沒必要鋪張浪費,一人一碗海鮮麵打發行了。林光輝吃完自己那碗麵一看,林梅拿筷子在碗裏攪,一口都沒動。

“不吃東西你想幹什麼?”他問林梅,“還想衝過去?”

林梅把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拍,沒好氣道:“就是。”

“你傻了你。”林光輝也沒好氣,“吃飯。”

他打開手機再打電話。電話一通,他立刻換上一副麵孔,笑逐顏開。

他對李先生的隨員說,今天下午縣裏開會,一聽說李先生來,林梅副縣長和他立刻離會,專程到市裏來看李先生。從傍晚起,他們就在酒店這邊守候,想請李先生吃一次飯,有些事溝通商量一下。已經打過幾次電話了。李先生晚上有要事,沒關係,他們還可以等,待李先生辦完事了再說。看看現在都這麼晚了,他們還在這裏。林梅副縣長做人特別有誠意,叫了特別豐盛的一桌酒菜,一直準備著,不上,自己餓肚子等,一心一意,竭誠待客。

“請跟李先生說,沒關係的,等他辦完事,給我們一個電話就成。”

幾分鍾後電話來了,是李先生。他在電話裏哎喲哎喲,連聲道歉。他說,剛知道兩位縣長餓著肚子等他,真是太不好意思,太過意不去了。這一次也就隨便走走,不敢太驚動,所以沒跟兩位縣長聯係,誰想還是驚動了。今晚確實有事情,一直到現在還走不開,非常對不起,告罪了。今天太晚了,也還走不脫,不敢讓兩位縣長再等,這樣吧,明天中午見麵,他親自設宴請兩位縣長。

林光輝連說沒事沒事:“李先生,林梅副縣長要跟你說兩句話。”

林梅接過電話。這人不含糊,語出驚人。

“李先生你麻煩了,”她說,“這回你可把我得罪了。”

“對不起對不起。”

“我這人特別記仇,放不過你的。”她笑,“明天你得喝酒。”

“放心,一定。”

“其實李先生心裏有點怕,想躲,是吧?別怕,反正這酒無論如何是躲不過去的。李先生跑廣東,我追廣東,跑台灣我追台灣,李先生就是能跑到月亮上去,我保證也要追到那邊灌你,不信試試。”

李先生哈哈大笑:“我知道你林縣長了不得。服了!”

林哥哥林妹妹就這回事。不管是不是像林光輝開玩笑說的那樣,叫做“一個有些惡心,一個特別美麗”,風格如此不同,居然還珠聯璧合。

“我知道李先生昨晚在哪裏,跟誰吃飯,談些什麼。”她笑道,“我知道李先生心裏有數。他們那個地方靠近高速公路,有幾個地塊確實不錯,條件也優厚,但是李先生又總是覺得他們那兒有些欠缺。李先生想清楚缺的那是啥嗎?”

她指指林光輝,再指指自己,說缺的就是在座的這兩個。

“人是最重要的。事情都是人辦的,投資辦廠,首要條件應當是有好的合作者。在哪裏辦企業都會碰到些問題,都需要有人來幫助解決。李先生見過比這位林縣長更有水平更能幹的人嗎?見過比我更執著更努力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