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光輝住白樓,因為他是本縣副縣長,同時非本縣人,與我們相仿。我們能夠相聚於本樓,因為均為縣級官員,同時又是離鄉或離家赴任,由縣管理部門安排任時住所。時下幹部任職回避規定嚴格,書記縣長等黨政主官均不得在原籍任職,許多副職官員也是交流就任,大家不可能也不宜在任所買屋置產,又不能入住酒店或宿營街頭,縣裏就得考慮安排,於是蓋有白樓,彙集外地籍縣領導,特別是主要領導,因此得以被戲稱為“白宮”。白樓之白,是因為此樓外牆敷砌白瓷磚,當年建樓的縣主要領導決定給本樓貼瓷磚,認為有品味,有格調,不怕風吹日曬染有汙損,一旦髒了,拿高壓水龍一衝,還是那麼白。所以一樓白瓷。這位官員早已離任,他留下的白樓已顯陳舊,但是色彩果然還在,白天感覺不甚特別,暗夜裏比較突出,特別在寒冷而漫長的冬至夜晚,路燈照耀之下,白晃晃十分醒目,跟林光輝和我們一樣耀眼於本地,內容有些複雜,或者說比較豐富。
他往林光輝辦公室掛電話,沒人接,顯然林光輝不在那裏。再掛手機,依舊關機。最後他鼓起勇氣往林光輝的房間掛了電話。他這麼幹有些問題,因為上邊黑燈瞎火,明擺的無人在場。如果有誰藏在裏頭,那一定是在幹一些隻宜摸黑幹的事情,例如林光輝自己開玩笑時常說的:“重點培養女幹部”,類似活動肯定不喜歡別人幹擾。所以林光輝才把手機關掉,謝絕來電來訪?司機孫來慶已經考慮到這個問題,但是他還是冒惹領導不高興之危險努力追蹤,主要是害怕萬一。不會是林光輝出什麼意外吧?也許他已經打算出門,突然酒勁衝頭摔倒於地?否則怎麼會把車叫來,卻什麼都不交代,眨眼間不知去向,失去聯絡?
如同林光輝辦公室電話一樣,他的宿舍電話也是無人接聽。時夜深人靜,靜得可以聽到四樓林光輝房間裏一陣接一陣,卻無人理會的電話鈴響。
孫來慶不知如何是好。他曾想到是否趕緊報告,例如向他們小車班班長,或者直接向政府辦公室主任報告。林副縣長如此這般忽然消失,很奇怪,可能出什麼意外事情了。這種情況下司機有責任及時報告,以便有關方麵及時尋找處置。但是也可能什麼意外都沒有,林光輝隻是需要處理一件不能受外界幹擾的應急事務,暫時自我封鎖,關閉一下手機和電話,待事情處理完畢,他自會冒出頭來。如果他終於打著哈欠冒出一個頭來時,忽然發現到處雞飛狗跳,有關方麵例如警察正在全縣甚至全市追查他,原來是自己的司機冒冒失失報稱領導失蹤了,這還了得!領導失蹤案是不能輕易報的,一報就是大事。這方麵有個經典案例,為胡長清案。據傳當年江西副省長胡長清率一代表團到雲南參加一個大型經貿活動,期間上級有要事,找到雲南,卻不見蹤跡,團長忽然消失,有如在人間蒸發,全團上下沒人知道該領導何往,任何電話都聯係不上。有關方麵擔心出事,萬分著急,全麵追索,結果發現該領導並未涉嫌逃跑,他是持化名證件,借帶團離省之機,抽空秘密飛往廣東辦事去了。人找到了,事卻沒完,因為已經驚動上下,需要搞個明白:他跑那兒幹什麼去了?為什麼如此詭秘?於是調查,這一查事大了,從桃色一直查到黑金,最後以巨貪之罪被處死。
所以給孫來慶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在並無把握情況下報稱林光輝失蹤。冬至這晚,這位年輕司機守在“白宮”下邊苦苦等待,在寒冷的冬夜裏哆嗦,不敢擅離半步,一心隻盼林光輝突然從手機裏冒將出來,一如既往地用他帶點拖腔的口吻不慌不忙地問一聲:“小孫嗎?在哪呢?”
晚間一點半,電話終於親切到來,在通常電訊來往比較稀少非常異常的時段裏如期而至。孫來慶一接電話,哆嗦初止,大汗卻下:從電話裏冒出來的不是林光輝,是個女子的嗓音,很親切,也是那麼問:“小孫嗎?在哪呢?”
是副縣長夫人,林光輝的妻子。她從市裏給孫來慶打電話,詢問林光輝的情況。她問孫來慶現在是不是開車在路上?林光輝是不是坐在車裏?打瞌睡嗎?他的手機沒電了還是怎麼著?這麼晚了還沒到?也沒個信。
我們說過,孫來慶這年輕司機很聰明。他一接這個的電話就明白了,林光輝讓他夜半出車確實有事,這事就是回家,他家裏可能有些什麼急事需要處理。林光輝家住市區,離本縣八十餘公裏,一小時左右車程。林光輝的妻子顯然知道他要回家,所以才會在冬至午夜過後還不睡覺,在家中認真守候,如同孫來慶認真守候於白樓下一般。她一定是左等右等等得極奇怪,早該到了,為什麼總不見個丈夫光臨?於是打電話追尋,這下更怪了,怎麼電話也不通了?這時候便想起了司機。
孫來慶挺著急,不知怎麼回答好。據實解釋,說自己已經在白樓下守候多時,林光輝卻非常奇怪地沒有現身,又無從聯絡。這樣說恐怕不行,縣長夫人聽了會滿腹生疑,極不放心,說不定跟著就追究起來。林光輝要是從此從人間蒸發還好說,如果他沒有蒸發,他還要冒出頭來,那時他一定會生氣不已,責怪孫來慶不會說話。
“這樣的,林縣長他是那個,有點事。”司機說了。
他急中生智,為林光輝打圓場。他說林縣長在晚間十一點來鍾要了車,本來是準備馬上動身的。後來臨時碰上了一件急事,非處理不可,隻好先辦事。現在他守在白樓樓下,隨時準備待縣長辦完事後出發。縣長那邊的事情可能比較複雜,所以不接電話不見人。等縣長露麵了,他會馬上報告,請縣長趕緊跟家裏聯係。
“天都亮了!還聯係啥!”
縣長夫人非常生氣,當然不是對司機。她讓孫來慶告訴林光輝,她鎖門了,睡覺了。別回來了,算了。
“他都說是什麼事啦?”
孫來慶說他不是很清楚。可能是開發區的事情吧,這些日子林縣長他們忙的都這個,挺麻煩的。林縣長說過,這事頭痛,會把人搞死的。
“你們那個破開發區還真是死了的好。”縣長夫人說。
孫來慶連說是啊是啊。他知道縣長夫人的脾氣,這種時候少說為佳。
這以後再沒電話,不管是林光輝副縣長,還是他的夫人。夫人已經發話要睡覺了,不再等候其夫返家,因此當然不必再打電話。林光輝不一樣,把特地傳喚來的司機丟在一旁不管,不來指示還切斷一切電話聯係,不吭不聲銷聲匿跡,太奇怪了,不可思議。但是孫來慶隻能死死守在白樓門外,在車裏打盹,他始終沒敢報稱林光輝忽然不知去向。因此我們在白樓上始終渾然不覺。
深夜裏,大約兩點半時分,漫長的冬至夜黎明前比較黑暗的時候,也是人們包括白樓上我們這些人陷入最深睡眠狀態的時候,有一個人於夢中被驚醒。此人為老張,縣檢察院檢察長,住白樓二層朝東房間。老張年紀較大,睡眠需要少,加上承擔開展全縣檢察工作之重負,特別是要反貪,加強打擊職務犯罪,任務很艱巨,壓力很不輕,因此總是很警覺,包括睡覺時。這天深夜他剛剛入眠,突然驚醒,好像聽到窗外有一個聲響:“砰!通!”
他斷定自己搞錯了。可能是被自己的夢驚醒。
然後平安無事,直到淩晨五點半。夏日這個時間,機關大院已經到處聲響,這一群那一夥有許多早起鍛煉的全民健身積極分子沐浴著晨光。冬至這一天比較特別,格外冷,還格外黑,積極分子們多還在被窩裏健身,隻有清潔工依例早起,他們不必健身,隻需持掃帚畚箕活動,哈著腰借著淡淡的路燈開始一天的勞作。
突然有一個清潔工尖聲叫喚:“哎呀呀呀!”
白樓後牆邊,花壇旁趴著個人,身子蜷曲,到處是血,已不省人事。
這是林光輝。
這個時段已經不需要驚天動地的聲響,一聲尖叫足矣。幾分鍾後我們從白樓各層奔跑而下,“紛紛”趕到,聚集到後牆花壇邊。那一天書記縣長都到省裏開會,本縣最高領導為副書記老王,老王亦住白樓,老資格,處理突發事件很有經驗。他在現場指揮,臨事不亂,當機立斷,迅速理清被清潔工驟然攪起,一時略顯嘈雜的局麵。
“通知110!打120!”他下令,“把值班保安叫過來!”
幾分鍾後救護車趕到,警察同時趕到。機關的值班保安已經封鎖了現場,除我們這些人,幾個清潔工,還有先期圍上來看熱鬧的幾個起大早人員外,無關者一律被攔在通往白樓後牆的小甬道上。救護人員用擔架把林光輝從花壇邊抬走,穿過甬道快步送上停在白樓前邊道路上的救護車。時孫來慶還守在他的普桑駕駛室裏,剛從迷糊中醒來。他看到擔架上血肉模糊的林光輝,目瞪口呆。
老王吩咐立刻給衛生局長和醫院院長打電話,命令他們以最快速度趕到醫院,組織醫生全力搶救。老王還下令公安部門保護好現場,要縣委辦主任立刻向到省城開會的書記、縣長報告,請求指示。
“還有家屬。”他說,“趕緊派人派車去接。”
最後是防止不利影響擴散。林光輝是副縣長,現職領導,特別要顧及影響。老王嚴肅要求,在負責部門調查清楚之前,誰都不許不負責任地胡亂猜測,四處亂說。
事情安排至此,差不多了,大家各自忙去,該辦事的辦事,該健身的健身,該吃飯的吃飯。行了。老王抬起頭看了看,似乎是在考慮還有什麼不周之處。他忽然問了一句話:“林副呢?林副縣長在嗎?”
林副縣長在哪?救護車裏,上醫院去了。老王神經短路了,怎麼問起他來?
老王卻不是神經短路,他還繼續追問林副縣長在哪?有人明白了,回答說不在,昨天去市裏了。馬上又有人說好像回來了。老王說趕緊打電話。於是辦公室主任站在一旁打電話找人。與昨晚孫來慶找林光輝如出一轍,辦公室主任找了好一會,勞而無功。他報告說林副縣長的宿舍辦公室電話都掛了,沒人接。手機也掛了,沒開。正著急間,忽然有個人分開眾人,穿過甬道跑了過來。
是林梅,林副縣長。女。
她一眼看到了花壇邊的矮木柵上掛著一件外衣,是一件黑色西裝上衣。尚新,卻沾有血跡。那一刻她表情頓變,極度震驚:“這誰?林副?林光輝?”
老王說已經用救護車把林光輝送進醫院搶救。林梅沒有應答,忽然身子一軟,當眾坐地不起。
那一刻我們都知道不好了。這事可能比我們料想的要複雜。
我們這個縣有七位縣長,一正六副。其中一男一女有兩位縣長姓林,按任職排名為序,分別為林梅和林光輝。一個班子裏有人同姓同職,這不奇怪,特別是同為林姓更不奇怪。本地民諺稱:“陳林滿天下,蘇吳占一半。”以我們觀察,姓蘇的姓吳的倒不見得多至占有人口之一半,姓陳姓林的確實不少,是否滿天下未見精確統計,各種電話號碼本上蔚然成群,卻是不爭的事實。你試著翻翻,就知道人家在這一帶果然赫赫大姓,所以難免會有兩個姓林的在一塊平起平坐。
我們不知道林梅和林光輝祖上有何牽連,資料稱林姓老祖可追溯至商朝的比幹,因此兩位林副縣長有四五千年的淵源可以共享。我們知道他們倆來自不同方向,林光輝是本市人,籍貫、出生地、成長地都在本市市區,曾在鄰縣任職多年。林梅則是外省人,大學裏讀的是外經貿專業,畢業後分配到本市外經局工作,後來才到本縣任職。所以說林哥哥林妹妹恐怕五百年前還不是一家,他們的關聯往遠裏查數以千載,往近裏找也就是這幾年時間。
我們稱他們為林哥哥林妹妹,這是開玩笑。林光輝三十七、八,長林梅三、四歲,以年齒論,如此開玩笑並無不妥。但是這種玩笑僅在我們這些人之間開,因為林哥哥林妹妹貴為一縣之副,都是領導,彼此之間開點玩笑不傷大雅,擴散到下屬裏邊則有損形象。時下當個領導需要注意形象,例如正規場合不得長袍馬褂奇裝異服,宜著西裝。我們需要注意,林梅當然更需要。女領導對形象總是格外在意,她們臉皮薄,開開玩笑可以,開得是地方還行,不是地方人家會不高興,會計較的。
數年前,林梅林妹妹從市外經局來到本縣,時縣政府換屆,林梅作為新任副縣長候選人進入選舉,那時她也就三十出頭,主席台上一坐,舉縣皆驚,因為很年輕很端正,電視台春節聯歡晚會主持人似的。後來林光輝形容,叫做“姿色逼人”。但是她顯然走錯了地方,主席台跟演播廳畢竟不同,林梅在那次縣人大會上丟盡麵子:有近半數代表對她棄權,不投讚成票,她以過半數兩票險出,創人民代表大會製度建立以來,本縣曆屆當選者得票最低的紀錄。選舉結果當場公布,林梅血色全無,表情有如死人,隻差當眾抹眼淚。
於是林光輝發表議論,說林梅這種女幹部看來還需要“重點培養”。
這是笑談。當時沒有誰太注意,因為林哥哥林妹妹尚未相遇。林梅到本縣任職時,林光輝還遠在鄰縣,距本縣三十公裏。他已經當了一任常務副縣長,雖然前景看好,卻也鞭長莫及,還輪不到他超越轄區範圍,跨界來培養美麗的林妹妹。
沒多久,他們狹路相逢。
林梅以過兩票險出,成為林副縣長之後,縣長有些發愁,不知道該給她派什麼事做。哪怕是花瓶,總得找個合適地方擺放,否則也會礙事。縣長有心讓林梅分管文教,讓她去操心劇團演員學區主任一幹人物,反正中間有相關政府局的局長們頂著,事情壞不到哪去。不料林梅不幹,她主動請纓,要管外經貿,管招商。她說她在大學讀的是這個專業,在市外經局幹的是這個,市裏派她到本縣任職,可能也有讓她加強本縣這方麵工作的考慮,因此她希望還管這個。縣長一聽喜憂參半。喜的是有這麼一個小姑娘如此勇敢,憂的也是這個小姑娘居然如此勇敢。本縣外經貿工作不好做,像火爐裏的烤地瓜一般燙手,主要原因是地理交通條件不好,偏居山區,道路等級差,環境劣於其他縣區,做什麼都事倍功半,很需要下氣力,卻很難出成績。上屆政府分管外經貿的副縣長因工作成效不好,換屆時被解職,改任非領導職務,前車可鑒,很少有誰願意來接這個燙地瓜。所以縣長挺吃驚,問林梅:“你是真願意管這個?”林梅說:“縣長我得證明我自己。”
於是就這麼定了。
這個林妹妹不是林黛玉,人家不葬花,要上主席台。主席台不相信眼淚,這個道理我們知道,看來她也清楚。人都是要麵子的,女人可能尤其愛麵子,否則電視裏哪來的那麼多護膚品廣告?林梅這人似乎不像表麵那般柔弱,她遭到本縣人民代表的懷疑,現在她想有所表現,為自己掙一口氣。
那一年秋天,市裏舉辦節慶及招商活動,大小客商雲集市區。林梅帶本縣有關部門人員駐紮市區,全力招攬客戶,決心拉幾個像樣點的項目擺進本縣新設工業開發區,實現工作突破。對她來說這一次能否成功事關形象,別有意味,壓力很大。因此特別用心特別努力。畢竟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有幾個客商被她說動,拉往本縣。其中最為林梅看中的客商姓張,來自香港,手中有一個投資近千萬美元的項目,搞的是無紡布。林梅在招商期間通過各種途徑與之接觸,千方百計聯絡溝通,盛情邀請去她那裏考察。張先生說,難得女縣長這麼好客這麼熱情,就排個時間吧,看看去。林梅性子急,擔心夜長夢多,請張先生即安排時間,能不能明日成行?張先生還說爭取吧,容他排一排時間再說。
林梅非常失望。這個人卻有韌勁,比男子黏糊,她不甘心放棄,即在酒店大堂現場辦公,竭盡全力要打聽出個究竟。她身邊的幾個人幾乎把手機打爆,情況便明朗起來:張先生其實沒走,沒回香港,他還在本市境內,他坐的車正行駛在通往本縣工業開發區的道路上,但是人家不是來跟林副縣長約會的,他要在一個岔道口提前左轉,奔赴鄰縣,那裏另有一位林副縣長在恭候嘉賓,是林光輝。
林梅即打電話,找林光輝。這可能是林哥哥林妹妹之間的第一次公務接觸。彼此都有些身份來曆,不可能不認識不知道,但是當時不在一個縣裏,互不搭界,沒太多交往的必要,見麵握握手也行,眼睛一轉裝作不認識也行。卻不料注定得搞在一塊。
林梅問林光輝是否邀請張先生到他們縣裏去了?林光輝沒有否認。林梅說張先生的無紡布項目跟她已經談出些意向,林副縣長可能還不知道?林光輝大笑,打哈哈說他非常失望。電話裏一聽聲音這麼親切迷人他就神魂顛倒了,不知道是哪個美麗的小姐要跟他見麵。哪想自作多情了,人家是衝著大款衝著錢來的。
“你放心,我沒打算跟這位張先生登記結婚,就是請他吃吃飯,吃完飯你要你拿走,該誰還是誰的。”他說,“我看他有些禿頂,肚子也大,怎麼你會喜歡這個?”
林梅不跟他哈哈,隻說:“林副縣長,可記住你自己的話。”
她知道林光輝如此親熱全是裝的,他沒那麼好對付,他這麼拉走客商,不為談項目,隻為請人家吃一頓飯,傻瓜才信。林梅在酒店裏生了會兒悶氣,忽然起身,叫上司機隨員,連同那輛寶馬車立刻出發,一不做二不休,跟蹤追擊,直奔林光輝而去。
她決定不請自到,打上門去見張先生,在林光輝的地盤上專程誠邀他到自己縣裏考察,不管該林副縣長作何感想。林梅如此舉動有些超常,輪我們不會這麼幹,但是她不同,她是女性,剛剛任職,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急於有所成果,身上承載的壓力特別大,所以她會有些超常舉止。但是她未如所願。趕到地方時已近中午,林梅直趨縣賓館,她估計客人一行應當在這裏。總台小姐查了記錄,說沒有,並無張姓客商登記入住。林梅詢問林光輝副縣長在哪安排宴請客人?小姐也搖頭,說她不知道。
於是林妹妹再找林哥哥。她打手機,說她來了,從市裏回縣途中順道進來一訪,求見林副縣長。如果林光輝正忙於宴請貴客,她打算也去敬一杯酒。不知主人歡迎不歡迎?林光輝在電話裏叫,說林副縣長你怎麼回事?這門上畫著個大煙鬥,是男廁所嘛,眼下左一個右一個全蹲在坑上,你大小姐突然闖進來抓人,讓我們往哪跑?林梅說不用跑,請把手機給張先生,我跟他說幾句話就行。林光輝在電話裏笑,說林副縣長真是性急,怎麼可以呢?張先生害痔瘡,肚子裏的東西有點下不來,別把他坑了。林梅說現在不開玩笑,你們把客人弄哪去了呢?林光輝這才說,他請客人去城關土地廟燒香,據說這廟主發財,很靈。燒完香他會請客人在賓館吃飯。請耐心等一會兒,熱烈歡迎林副縣長作為嘉賓一起共進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