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三 “司馬昭之心”(1 / 3)

九月十七號,程萬鵬和程少傑分道揚鑣,一個乘京廣特別快車,一個乘三叉戟專機,各自奔北京去了。

程萬鵬是代表鐵路工人、代表二十七年來一百九十多個在長征號工作的乘務員,去參加毛主席的追悼大會。臨行那天,沒有誰去組織,江濱鐵路局成千上萬個工人,每人拿了一朵自己紮的小小的白紙花,默默地送到長征號宿營車上。飛車梁含著眼淚道出了工人們的心意:“我們買得起漂亮的大花圈,可它沒有自己親手紮成的有意義。帶上它吧,把它擺到毛主席身邊,把它擺到天安門觀禮台上,讓毛主席他老人家放心,我們鐵路工人永遠聽他的話!”

程萬鵬流著眼淚,把一朵一朵的白花接過來,這哪裏是花,這是千千萬萬顆心啊!

送來的花太多了,幾乎堆滿了半個宿營車,怎麼帶呀!

程曉越不忍心辜負工人們的心意,她和小幹脆、趙力群絞盡了腦汁,最後還是趙力群想出了一個好主意:用這些花,紮一個特大的花圈,不就都解決了嗎?

於是由趙力群設計,大夥一齊動手,很快就紮成了一個又普通、又特別的花圈。花圈中央是金花組成的向日葵圖案,四周裏三層外三層係滿了出自千百雙粗糙大手的小白花。

趙力群寫了挽帶,拿出自己紮的一朵小花,把它係在最外圈不顯眼的位置上。他說:“我永遠跟著工人,向著太陽。”

這是何等感人的語言啊!

費了好多唇舌,快車上的同誌才同意把這個碩大的花圈搬上了行李車。程萬鵬就是帶著這個綴著千千萬萬顆鐵路工人的心的花圈回到北京的。

現在,追悼會已經開過了。程萬鵬和顧大舉正走在東四大街上。

一路上兩個人都很少說話,腳步沉重。街上的行人也是隻顧低頭走路,路旁向來顧客如雲的百貨店、服裝店和副食店,也顯得冷冷清清,無人問津。

顧大舉的家就在東城船板胡同裏,是一個天地很狹窄的小四合院。灰色的磚牆,低矮的屋簷,紅漆的窗欞子,和普通住宅沒有什麼兩樣。他們進屋以後,就在顧大舉那間既是臥室又是書房的小房間裏,默默地喝茶,抽煙。

當顧大舉冷丁發現了程萬鵬穿在腳上的一雙草鞋以後,看了他一眼,問道:“怎麼?已經做準備了?”

程萬鵬瞅瞅自己的腳,沒有說什麼。

顧大舉說:“主席的喪禮都辦完了,轉折時期鬥爭會更加激烈。你談談江濱的情況吧,電話裏總是不方便。明天國務院領導同誌可能還要找你,你是不是準備一下?”

程萬鵬說:“不要什麼準備了,都在心裏頭呢,照實說就是了。”

於是程萬鵬把一個星期以來的情況從頭至尾講了一遍,連用家史教育程少傑的事情也沒有遺忘。

顧大舉細心地聽著,對長征號的工作,對江濱目前的形勢他是相當滿意的。

程萬鵬在結束談話時說:“程少傑被叫到北京來了,說是首長召見。”

“哦?”顧大舉坐直了身子:“什麼時候?”

程萬鵬回答說:“我在地上跑,他是在天上飛的,同時上的路。”

顧大舉沉思有頃,說:“這是信號。你要注意,他們可能還要在江濱下賭注,甚至可能孤注一擲。你知道嗎?有人說:鐵路是必爭之地。因為亂了鐵路,就可能使全國形成一局死棋。他們一點不傻呀!”

程萬鵬問道:“有什麼新精神嗎?”

顧大舉笑起來:“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討精神來了?靠看風過日子的人,靠小道消息填補空虛心靈的人,我看,隻能說他們軟弱。毛主席把通向共產主義的路基打好了,路軌鋪好了,信號給了,跑你的車嘛!要問新精神,那就是向前跑!不管是誰,隻要他想攔路,那就叫他在曆史車輪下輾得粉身碎骨,你說是不是?”

程萬鵬說:“我不是討風來了,我是說……你知道,大夥都盼著快點選出中央主席來,把第一副主席前三個字拿掉,不就行了嗎?”

顧大舉說:“你也是個老天真了!忙什麼?水到渠自成,中央會比我們考慮得周到。我勸你別跟那些小年青的一樣,總犯急性病。你隻是記住這一條就行了:你們的每一步,都是在創造條件,都是使毛主席生前的英明安排迅速實現的因素。人心所向,黨心所向,軍心所向,那是再明白不過了。你還想問什麼?”

程萬鵬笑了:“不問了。我是心急呀!”他望望顧大舉,又加了一句:“難道你不比我更急?”

顧大舉一笑算是默認,停了一下,他拿出一本《批經驗主義》的小冊子,還有一本《曆代反動儒家複辟活動考》,扔到程萬鵬麵前:“這是兩本很好的教材,你帶回去和方雷一道琢磨琢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