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 分道揚鑣(1 / 3)

趙力群決定馬上離開長征號!

這個決定,對他來說是痛苦的,然而他隻能這樣。程少傑已經暗示他了:他可能不是幫了長征號的忙,倒是害了長征號。

他現在一點不懷疑,程少傑是說得出、做得到的。他不能因為自己攪在裏邊而給長征號帶來困難。更何況,他在內心深處雖然懷疑程少傑上頭那個精神,但要他和他們對著幹,他還沒有這個膽量。弄不好,自己的前途,程曉越的未來都毀了,不堪設想嗬,可不能輕舉妄動啊。離開,離開這個矛盾的漩渦,這恐怕是上策。

回報社嗎?日子也不會好過的。離開報社,他又有什麼地方可去呢?他真為難了。

在人生的道路上,他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種厄運!從前隻聽老工人講,舊社會雖有一身手藝卻失業餓肚子。說起來笑話,新社會裏竟會出現有職業而沒法幹的怪現狀。

決心已下,趙力群不再猶豫了。長征號的司機們除了跑車的而外,其餘的人全到架修車間幫助修機車去了,宿營車裏一個人也沒有,這是個極好的機會。走,就趁這個機會走吧,悄悄的,默無聲息地走掉,否則見了師傅們,他就是長八張嘴也說不清道不明啊。

趙力群很快拴束好了行李,把洗臉盆、牙具,還有書籍、稿紙統統裝到網籃裏。停了停,他又解開網籃,把剩下的幾本原稿紙拿出來,整整齊齊地放到丁芳的桌上,她是愛寫個評論稿或者歌詞的,司機們用紙總不像記者那樣方便啊!

趙力群看看表,已經晚八點了。他提起了行李、網籃,走到車門口,忍不住又回頭環顧了一下這個狹小的、特殊的移動房間。他又扔下了行李,抓起工具箱裏的拖布,把車廂地板擦了一遍,這是他空虛的心裏留下的一點可憐的慰藉了。

他第二次提起行李、網籃的時候,又躊躇起來。就這樣一聲不響地不告而辭嗎?他困惑地站了一會兒,突然又一次放下行李,走到桌前,在那疊稿紙最上邊的一頁上匆匆寫了幾行字。

程萬鵬並長征號全體師傅。

由於某種你們不久就會知道的原因,我不得不離開你們。但是,我的心永遠和你們的心連在一起跳動!

趙力群,即日。

他本來是寫著“程曉越並長征號全體師傅”,覺得不好,才把程曉越的名字勾掉,改成了程萬鵬。他這回心裏踏實了。是啊,不把司機長提上,單提個程曉越是什麼意思?這不明明伸著嘴巴叫小幹脆打嗎?況且……他不願意自尋苦惱地想下去了。

他最後一次提起了行李、網籃。這次他站在門口,把這節宿營車看了個仔仔細細。他難以說清他此時此地的複雜心理。在這裏,他開始了一生道路的重要轉折,七天等於前半生!至少他自己是這樣看的。他來的時候是隨隨便便的,可走的時候倒是戀戀不舍了。

還有一個叫他感到遺憾的事情,那就是他沒有找到適當的機會和場合向程曉越解釋清楚。小幹脆對他的一頓損傷人格的炮轟,至今給他心中留著暗影。他不能怪小幹脆,隻怪自己荒唐可笑,那張本來團掉扔了的紙片怎麼到了小幹脆手裏,這至今是個謎,可是趙力群沒有勇氣去問,更沒有勇氣把這不光彩的物證要回來。他相信小幹脆已經把話過給程曉越了,程曉越將會產生什麼想法呢?盡管趙力群努力想從程曉越的言談、舉止上找出征兆,借以判斷她是惱還是喜,但是,他不得不失望地承認:程曉越比一般的女孩子更善於控製感情,你什麼破綻都看不出來。

現在,他要走了。既然不想叫人們看見,那就隻好把一切解釋的餘地都放棄掉,讓程曉越隨便怎麼去想好了!

當他一痛決絕地走下宿營車梯的時候,才突然發現自己每天背著的書包不見了。他再一次返到車廂上,翻遍了自己床鋪上下也沒有找見。他不想再耽擱時間了,反正書包裏除了一件絨線衣和幾本學習材料,沒有別的什麼東西。

就這樣,趙力群踽踽涼涼地離開了宿營車,走出了機務段大門。

程曉越、小幹脆和司機們一路談著機車改裝油煤混燒裝置,爭論著走回宿營車的時候,已經八點半了。

他們一登上宿營車,發現燒洗澡水的老頭正往車後部的行車灶旁搬青菜。

程曉越捅了小幹脆一把,兩個人走過去。

老頭發現了她們,笑眯眯地說:“這是我在房前屋後種的一點菜,給你們嚐嚐。”

程曉越說:“老師傅,你一共能種幾壟菜呀!留著你自己吃吧。”

老頭說:“長征號嘛,就是把我的菜全吃光,我心裏也樂意!”

司機們都樂了,這個給他點煙,那個給他倒茶,非要把他拉到車廂裏頭坐會兒。

老頭說:“不了,對了,我是來請你們洗澡來了。”

小幹脆望望大夥,打趣地說:“我看哪,幹脆別去,大概又是一星期沒換的臭水!”

人們都笑起來。

老頭點著小幹脆的鼻子說:“丫頭,你還記仇啊!這回呀,大夥熱火朝天幹社會主義,我一天燒八遍新水,決不嫌絮煩,走吧!”

人們都奔上宿營車去拿澡巾、肥皂。

丁芳發現了趙力群的留言,不禁叫出聲來:“噯,這是怎麼回事?”

程曉越接過留言條看了一遍,轉身遞給爸爸。

程萬鵬一邊看一邊說:“咱們上勁,又有人給破勁了。”

小幹脆踮腳看了一眼,嘴一撇說:“革命又不是請客吃飯!剛要開鍋上汽,一下子又降到紅線下頭去了,白費咱燒了那麼多火!幹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