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字體，不管怎麼變，她都能認出是趙力群的筆跡。這麼說，小幹脆警告的這個人就是他嗎？
小幹脆伸手點著那張紙片問道：“猜得著是誰嗎？趙力群！你說可笑不可笑！照說人品呢，不壞，長相也挺‘帥’，可他是程少傑的吹鼓手，就憑這一條，連門也沒有！”
程曉越搖著那張紙問道：“你從哪得來的？”
小幹脆說：“若是從大道上撿來的，我也許不生這麼大氣！這叫啥求愛？簡直是政治交易！你說恨人不恨人？昨個，正好你替閻師傅出車去，程少傑笑眯眯地到咱宿營車來了，他啥也沒問，專門找我。我心裏尋思，咱倆井水不犯河水，你在我這找不見針鼻大的縫，想下蛆也下不成！誰知道，走到背靜地方，他叫我勸勸你，說趙力群對你很有意思，有這張紙片為證，喏，就交給我了。”
程曉越追問道：“你怎麼回答的？”
“那還不簡單？”小幹脆說：“我告訴他，父母都不興包辦，你當親叔伯哥哥的更遠一截了，幹脆，這事準吹，我這關都過不去！”
程曉越忍不住笑了：“於是你去找趙力群把他羞了一頓？”
“那還用問！”小幹脆說：“趙力群還算有涵養，我沒鼻子沒臉地搶白他一頓，他臉上一紅一白，沒有炸，倒叫我保密，不叫我對你提起半個宇！他也不想想，我和你是啥關係！”
程曉越不再問了，低頭槌著衣服，她在想這中間的奧妙。
小幹脆又想起了老問題：“對了，我的秘密都倒給你了，該你坦白了吧？我敢斷定，給你寫信那個人，人品啊、政治啊、家庭啊、相貌啊，準是拔尖的！”
程曉越苦笑道：“你別再問了。我若說出來，你一定一百個反對。”
小幹脆陷入了迷魂陣，正要再問，突然聽到背後有人叫她，忙站起來，扭頭一看，是程廣漢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麻袋站在江邊公路上。
小幹脆喊了一句：“爺爺師傅，撿了那麼多破爛啊？我來幫你背！”
程曉越也站了起來。
程廣漢說：“這可不是破爛啊！”
兩個姑娘迎過去，小幹脆性急地打開麻包一看，原來是當天的《江濱日報》。
小幹脆連看也不看地說：“如今啊，看書看皮兒，看報看題兒，就全都明白了，還不是民主派呀、走資派呀……你何必下力氣背這玩藝兒？”
程曉越正抽出一張在看。
程廣漢說：“先驗論，看一眼再下結論嘛！光顧幹脆，說不定你那幹脆盡是鬧主觀！”
這一說，小幹脆倒真的拿起一份來，眼光在版麵上一掃，禁不住愣了：“噯，這是怎麼回事？我可幹脆糊塗了！”
程廣漢望望孫女，兩個人笑起來。
原來頭版頭條登著一篇套紅題目的文章——《大幹社會主義有理》。副標題是：江濱鐵路局廣大工人扭轉堵塞局麵紀實。署名是趙力群。
小幹脆反複看了幾次，一點不錯，是趙力群，還會那麼巧，是另一個同名同姓的人？
小幹脆問道：“趙力群幫咱吹喇叭了？”
程廣漢笑逐顏開：“調子變了嘛！江河都興改道，更不用說人啦！”
小幹脆眨了眨眼，突然掉過身來又急又抱歉地對程曉越說：“糟了！我那一頓警告……唉，我得去解除警告！”
程曉越含笑地拉住她：“你別盡沒事找事了！”
程廣漢問道：“你們倆丫頭打什麼啞謎？”
小幹脆想遮掩過去，說：“沒事，沒事……”
程曉越扯了她一把，不讓她再說下去：“還不快用摩托幫爺爺把報紙發下去！”
小幹脆很幹脆地答應一聲，向停在遊泳場更衣房的摩托跑去。
程曉越的心頭像是吹過一陣溫馨的春風。她默默地望著小幹脆馱著爺爺馳遠了，這才又低頭看了看那份報紙。不知為什麼，她覺得報紙上那個名字又親切、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