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七 大幹社會主義有理(1 / 3)

程少傑精心籌備的批鬥大會正在二七劇場舉行。用程少傑自己的話說,這是一個具有決定性意義的戰役,因此他經過縝密考慮以後,把肖乾和省、市以及各廠礦的代表都請來列席了。

劇場門口依然像從前一樣警衛森嚴。幾個把門的人一絲不苟地索看入場證,包括長征號在內的外局司機,還是不叫入場。

頭天晚上,方雷又主持了一個黨委擴大會,並且吸收了五個外援局的帶隊同誌參加。方雷照例和程少傑這個常委通了氣、打了招呼,程少傑當時答應參加,但一直到會議結束也沒有到會。這沒有影響黨委通過決議。

今天,五個局的外援車沒有一個停轉。除了當班車組以外,其餘的人都陸陸續續趕到了二七劇場門前。他們被擋駕在門外,正在和把門人說理。

程萬鵬和程曉越是最後趕到的。他們躲開了聚攘紛紜的門口,轉到了側麵。

樓上的百葉窗推開了,魏宏業探出半截身子正向程曉越招手。程曉越抬起頭來,隻見魏宏業一揚手,丟下一個紙團子,恰好落在程曉越腳下。她拾起來一看,是一卷入場證包著一塊石頭子兒。

程曉越笑著擠進人群,把帶編號的入場證分發給外局的司機們。

人們高擎著入場證擁向門口,高聲嚷著。把門的穩不住陣了,隻得放這些人進去。

程萬鵬和程曉越裹在人流裏步入會場,已經座無虛席。

台上,今天是程少傑親自主持會議。他正在麥克風前侃侃而談:“……社會主義革命的對象是什麼人呢?顯然不再是地主、資本家,這些擁有生產資料的剝削者早在二十年前就被趕下了曆史舞台。但是,他們的陰魂不散,他們要千方百計地在黨內尋找代理人,尋找出賣革命的猶大!有一些人,從前穿過草鞋、住過窯洞、吃過陝北小米,經曆過戰爭的歲月,但他們到了社會主義階段,還死死抱著經驗主義不放!正是這些人,已經墮落成走資派。雖然他們已經沒有多少市場,但是他們像舊社會滅亡時留下的死屍一樣,還在我們中間腐爛、發臭,在毒害我們的事業,毒害人們的靈魂。所以,為了純潔隊伍,必須把他們從我們中間清除出去。有的人,雖然已被罷官,或者已經靠邊站,但他們還在頑抗,我們必須痛打落水狗!”

伍奇帶領一夥人鼓起掌來。

更多的工人冷冷地聽著他這冗長的講話。

程少傑喝了一口水,又揚起了頭,揮動著胳膊,口若懸河地講下去:“有些好心人求穩怕亂,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講安定團結不是不要階級鬥爭嘛!今天這場革命,可能要暫時打爛一點壇壇罐罐,那有什麼要緊?隻要革命搞好了,生產自然就會上去。我們不要鼠目寸光,要從政治上看問題,把眼光放遠些……”

肖乾帶有一點欣賞的味道聽著程少傑的演說。他暗暗佩服程少傑講話中流露出的那種煽動力。

接著程少傑話鋒一轉,點了方雷的名字。

肖乾身前身後響起一片嗡嗡的議論聲。

伍奇從邊幕後躥出來,抓過講桌上的麥克風吼了一句:“強烈要求把走資派方雷拉出來示眾!”

這一聲喊叫像在油鍋裏倒進了一瓢涼水,劇場大廳裏一下子炸開了。許多人站起身嚷嚷著,聽不清喊的是什麼。

方雷本來是坐在挑台下邊最暗的位置上,聽見伍奇一喊,他離席走到明亮的燈光下,從容地向台前走去。

魏宏業從樓上跑下來,和一夥工人擋住了方雷的去路。

魏宏業喊起來:“方雷的罪狀不公布,不能揪人!”

也有人喊道:“拿出中央文件來看看,走資派的杠杠我們不清楚。”

會場亂了營。

但是方雷用眼光製止了工人們好心的阻攔。他鎮定自若地撥開人叢,一步步走上了台。

程少傑見方雷自動上來了,於是他退到一邊坐下,向伍奇擺了擺手。

伍奇大聲說:“方雷,你走資本主義道路,罪責難逃!你先檢查交代,然後聽取揭發批判!”

方雷聲音不高,卻咄咄逼人地說:“有錯誤,檢查交代,這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隻要幹工作,總會有缺點有錯誤,隻有死人和沒有出生的人才沒有錯誤,因為他們不參與社會的活動和鬥爭……”

程少傑吐了一口煙打斷他說:“方雷,這不是你講辯證法的講台,也不是在工人夜校!”

方雷不屑地笑了笑,說:“如果辯證法隻在講台和夜校有用,那還有什麼指導實踐的價值!你可以欺世盜名,斷章取義地曲解馬列主義理論,為你那荒唐的論點找支柱,難道別人把學到的馬列主義拿出來給你們對對號,就是犯了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