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宏玲怕冷了人家,搭話說:“我弟弟在這鬧情緒、發牢騷呢!”
小幹脆這種火燒火燎的性子,眼裏是看不慣這一套的。你就是說出天花來,你扛著魚竿去釣魚,她也絕不會原諒你半點。她羊角辮一甩說:“發牢騷再發出高水平來也算不得英雄,英雄是幹社會主義幹出來的!”
魏宏業溜了小幹脆一眼,也不大服她:“站幹岸上說話誰不會?下水試試就知道深淺了!這鬼地方,誰幹得歡,誰挨整勤,釣魚摸蝦倒沒說道!”
趙力群千不該萬不該搭了一句腔:“梁師傅呢?”
這下子可叫魏宏業抓住了墊背的:“我的大秀才,你問我嗎?還是問問你自己吧!你那嚎喪的喇叭一吹,我師傅罷官了,窩囊出一場大病來。怎麼著?還得抬去參加學習班嗎?”
他姐姐看著過意不去,想製止他:“宏業——”
趙力群碰了個釘子,小幹脆不但不同情,她反倒幸災樂禍似的斜了他一眼。
其實,這件事趙力群有點冤枉。那天晚上程少傑沒有找到他,歡迎肖乾的晚宴他沒能出席,決定集中主要幹部、工人辦學習班的事趙力群並不知道。
程曉越這才知道找不到人的原因,就問了一句:“在哪辦學習班?”
魏宏業垂頭喪氣地說:“江濱沒個好了,除非……唉,白操你們一片心啦!”
程曉越覺得魏宏業釣魚摸蝦,態度雖然不算積極,可他對江濱不幹社會主義的混亂局麵是不滿的。她不像小幹脆那樣,說話單揀挖苦趕勁的說。她覺得,要做耐心細致的思想工作,把江濱群眾憋在心口窩的一口氣喚起來。光憑三十台外援車,是代替不了江濱二百台車的大軲轆的。長征號也不是救世主,把群眾發動起來就好辦了,於是她對魏宏業說:“小魏呀,不要心急。有你師傅和方書記這樣的頂梁柱撐住不倒,江濱的天就塌不下來。你這根椽子也不能拆架子呀,也得配合頂梁柱支撐住才行!”
魏宏業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扔下釣魚竿說:“我是幹著急使不上勁呀!你不提老方還好,一提更叫人難受。你還不知道吧?從昨天起,在學習班上又對他連軸批上了!”
這倒是個新情況,程曉越沉思起來。
小幹脆打心眼裏佩服程曉越會做工作,三下五除二,就把這個難剃的腦袋給馴服了。她也想幫助加把柴,把魏宏業這把火點得更旺一點,於是盡量做出笑容說:“小魏,來,咱們先談談!”
魏宏業想起剛才這個羊角辮姑娘那頓挖苦搶白,冷冷地背過臉去:“算了。談,能把大軲轆談轉嗎?”
小幹脆真想再給他兩句,她怕把事情弄僵,下了好大決心,才咬住嘴唇,沒叫拱到嗓子眼來的那幾句刺頭話冒出口來。
還是程曉越有辦法。她笑了笑,抓起一把棉絲一邊擦車,一邊溫和地說:“小魏,梁師傅病好了,萬一看到風雲號落了一層灰,該多心疼啊!”
一句話說到了魏宏業的心坎上。他隻覺得心裏一陣熱乎乎的,於是也抓起了一團棉絲。
魏宏業的姐姐笑了。趙力群、小幹脆也乘機幹起活來。
僵局打破了。魏宏業的話匣子也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