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程曉越、小幹脆和趙力群從機務段家屬區走出來。
頭天晚上，長征號開了個支部會。黨員們分析了當前的形勢，決心團結江濱的廣大工人，扭轉堵塞局麵。大夥七言八語湊了好多條主意，決定天一亮，當班的繼續跑車，其餘的人分成幾組去摸底，發動群眾，程萬鵬去找方雷彙報。
研究分組本來是很容易的事。長征號無論幹什麼，沒有人挑挑揀揀。大夥脾氣不一樣，可心都是往一塊想的。可這次分任務，差點卡了殼，原因很簡單：多了個趙力群。誰也不好意思說把他排斥在外，又誰也不樂意把他算做長征號的一員。後來程萬鵬看出了人們都不好開口，就把問題挑開了。他直截了當地問趙力群：“你最了解情況，上哪組，你隨便挑。”他所以這麼說，因為他心裏有底，一旦做出決定，哪個組也不會把趙力群拒到門外給冷臉的。趙力群自己卻有點犯難，其實上哪組對他是無所謂的。他也明白，人家是寬宏大量，不好意思把他打入另冊就是了。於是趙力群很有自知之明地說：“我還單獨有點工作，你們自己去吧。”他這一說，小幹脆可是土命人心實，立即喜形於色地說：“你真幹脆！省得像個刺蝟似的，叫人捧不得，扔不下！”這一說不要緊，相當嚴重地挫傷了趙力群的自尊心，他低下頭一句話沒說。
程曉越卻和小幹脆看法不一樣。自從那天趙力群參加了長征號宣誓以後，她發現他總像心事重重似的，連吃飯也像在想心事，半天咽不下一口飯，咀嚼著咀嚼著腮幫子就不動彈了。程曉越看在眼裏，找他談了一回。從前她在江濱上鐵路中學時和趙力群住過鄰居，一起長征進過北京，她還是了解這個人的。他聰明，有文采，但心裏沒有大主意，用小幹脆的話來說是“耳朵根子缺鈣”。程曉越覺得，在趙力群處在目前這種矛盾心情的時候，應當是拉他，而不是摒棄他，排斥他。因此，她建議讓趙力群跟她和小幹脆組成一組，給她們當向導、當參謀。她這一說，程萬鵬樂了，小幹脆心裏有火，但也隻好捏著鼻子同意了。
就這樣，他們三個人算是一夥。當然程曉越知道小幹脆是強擰的瓜，心裏並沒有通。他們按照事先的路線走了一上午，要找的人一個都沒找見。剛碰上一個，又推說段裏有事，躲了！於是小幹脆生了一肚子氣。
程曉越也感到納悶，人都哪去了呢？
趙力群一直沉默著，這時插了一句：“問題真複雜呀，有好多事似是而非。”
小幹脆正不耐煩，聽他一說，馬上斥了他一句：“得了吧！形勢大好嘛！幹脆，寫你的騙人經去吧！”
程曉越扯了小幹脆一把：“別光抓人家小辮子啊！”
小幹脆衝趙力群說：“再去找人，你別往跟前湊。”
趙力群知道小幹脆是拿他發邪火，就說：“別肚子疼埋怨灶王爺了！方才那個工人不跟你談，與我什麼相幹。”
小幹脆狠狠地說：“怎麼不相幹？你是專門給程少傑抬轎子、吹喇叭的，誰不打怵見你？做蜜不甜，做醋可酸呢！”
程曉越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聲來：“小幹脆這刀子嘴真厲害！”
趙力群也知道小幹脆心眼並不壞，多少有點討好地說：“小幹脆雖然是刀子嘴，可是豆腐心。”
“豆腐心？”小幹脆並不買賬：“你若是給咱打小報告，開謊花，我的心就是鋼心、鐵心，金剛心！”
這一回，連趙力群也被她逗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