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一路上沒遇見一個遊人、香客,卻遠遠望到許多人從山下絡繹上來,一到路口就朝祖越寺拐去,而在通向祖越寺的山路上人流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隨著“大將軍”的臨近,不少人看見了它,人群突然騷動起來,人們就像見了瘟神一樣,四處逃竄,避之唯恐不及。接近路口的人掉頭朝山下跑;已過路口的人拚命往山上奔,一時間,山上山下人心大亂。高經緯見狀已十分清楚,人們對“大將軍”產生了極深的誤解。要想在短時間內消除誤解根本辦不到,倘若硬闖上去,勢必給無辜百姓造成傷害,於是他果斷中止祖越寺之行,改訪南泉庵。
南泉庵位於龍泉寺的西南方。從龍泉寺山下的土石路出發,向西約行一裏,折而向南,再行五裏許,兩山對峙中立現一穀口。穀口處古樹參天,遮雲蔽日。順崎嶇小徑進入穀中,眼前景色使人豁然開朗。穀中地勢平坦而開闊,一座白牆灰瓦的庵院錯落有致,矗立其間,這就是聞名遐邇的南泉庵。南泉庵因泉建庵,猶如龍泉寺因泉建寺,更兼庵之泉南於寺之泉,故曰“南泉庵”。
朗朗乾坤之下,南泉庵山門緊閉,除了蟋蟀和紡織娘的幾聲鳴叫之外,院裏一點聲音都沒有,安靜極了。
“大將軍”正要去敲門,門竟然哐啷一聲自行開了,一個披頭散發衣裳不整的年輕女子跌跌撞撞地從門裏跑了出來,“大將軍”閃身躲過一邊。不多時兩個身材魁梧的“尼姑”氣勢洶洶從後追了上來,“她們”大步流星,三步兩步就追到了年輕女子的身後,一個伸出腿去將女子絆倒,另一個一手抓住女子的頭發,一手掄起來就朝女子的麵頰摑去。
女子躺在地上拚命掙紮,忽然一個羊脂玉觀音從女子的胸前滾落到地麵。霍玉嬋瞪大了眼睛,一摸胸前貼身的玉觀音,失聲喊道:“姐姐!”正看得血脈噴張滿腔怒火的兄弟倆,不禁大吃一驚。忍無可忍的“大將軍”衝著“尼姑”騰騰就是兩腳,兩個“尼姑”壓根就沒瞧見“大將軍”,更不用說躲避,登時就被踢得昏死過去。其中一個“尼姑”帽子脫落,露出已經謝頂的禿頭。
兄妹三人走出“大將軍”,霍玉嬋抱起神誌不清的姐姐就往操縱室裏送。兄弟倆朝兩個“尼姑”看過去,但見“她倆”一臉橫肉,麵目猙獰,嘴巴長須,喉頭有結,分明是兩個男人假扮,必屬賊人無疑。兄弟倆拔出腰刀,噌噌兩下寒光閃過,血流如注,兩個假尼姑的人頭落地。
兄弟倆鑽進大將軍,就見霍玉嬋的姐姐霍玉娥在妹妹的護理下已經恢複了神誌。兄弟倆手持連弩,全神戒備。霍玉娥聽了霍玉嬋的介紹,也一眼認出了兄弟倆,於是她向兄妹三人講述了自己的遭遇。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今年二月初的一天,土匪大王顧孔方在他侄子的帶領下,闖入了霍玉娥家。這些壞蛋原本是衝著霍家姐妹倆來的,僥幸的是霍玉嬋剛好不在家。他們就把霍玉娥和另外十二名村姑強行帶到龍泉寺,不僅讓霍玉娥她們給土匪們當用人,還逼迫霍玉娥她們跟土匪們睡覺,稍有違抗,不是拳打腳踢,就是吊起來用蘸水的皮鞭狠抽,接著又脅迫霍玉娥她們給土匪們當擋箭牌。
那天土匪軍師魏進財見大勢已去,便帶兩個土匪溜進後院,給霍玉娥她們戴上手銬,逼她們騎上馬,然後帶她們來到南泉庵。兄妹仨見到的十幾個騎馬逃往山下的人中就有她們。
後來霍玉娥從師太的口中得知,早在一個月前魏進財就率土匪占據了南泉庵,並留下五個土匪駐守。這些土匪毫無人性,喪盡天良,找不到年輕的尼姑,就企圖強奸五個年逾四旬的師太。師太們拚死不從,他們一邊將師太們關起來,一邊逼花甲之年的靜清住持說出年輕女尼的下落。靜清住持守口如瓶,一言不發,他們竟扒光了她的僧衣,靜清師太不堪忍受恥辱,遂於當晚圓寂。
自從霍玉娥她們到來之後,以魏進財為首的土匪們,更是肆無忌憚,晝夜歡淫。剛才那兩個土匪看霍玉娥的姿色好,竟沒日沒夜地纏著她,讓她不得安寧。她實在忍受不了土匪的獸行,就趁他們熟睡之機逃了出來,沒想到還是被他們發現了,說罷痛哭不止。
兄妹三人極力勸慰她,並把欺負她的兩個土匪的屍首指給她看。高經緯還問起其他土匪的下落,霍玉娥說,魏進財前幾天出了門至今未歸,剩下的五個土匪都在,她還主動提出要給他們帶路。
高經緯打量了一下大門,感覺“大將軍”太高,無法通過,於是兄妹三人帶上武器,攙著霍玉娥,走出了“大將軍”。
高經緯在前,霍玉嬋攙著霍玉娥居中,高至善斷後,從南泉庵山門魚貫而入。
南泉庵規模算不上宏大,前後兩進院落,主要建築集中在前院。林蔭甬道下,幾排整潔的房舍羅列左右,眾星捧月般地拱衛著中間的大雄寶殿。殿前缺失了往日善男信女的焚香禱告,隻有那座日晷獨自在一絲不苟地顯示著太陽的軌跡。後院偏小,內僅容一座庵堂。庵堂雖說不大,但屋脊高聳,是全庵最高之建築,通常不接待遊人,隻供本庵僧尼祭祀參拜。
在霍玉娥的指點下,他們來到殿後一棟房舍前。霍玉娥指著其中的五間,小聲告訴兄妹三人,土匪就在裏麵。高經緯端詳了一下房門,發現左邊有兩間相鄰的房門是虛掩著的,他立刻安排霍玉嬋在外做警戒,監視緊閉房門的三間,自己則和高至善各選了一間房門虛掩的。
高經緯打了個手勢,兩人各自推開了麵前的房門。門內的一幕不堪入目,兩個土匪正趴在女人的身上發泄著獸欲。兄弟倆差不多同時將弩箭射入土匪的腦袋,兩個土匪一聲不吭地結束了罪惡的生命。和他們在一起的女人不知是睡熟了,還是昏過去了,竟無絲毫察覺。兄弟倆悄悄地退出,並帶上了房門。
高經緯走到霍玉嬋跟前,輕聲告訴她土匪已順利解決掉。接著高經緯讓霍玉嬋繼續監視右邊的一間,他和高至善對另兩間發起了進攻。兩人用力踹開了房門,兩個房間裏的人一下子都驚呆了。兄弟倆毫不手軟,對準土匪就扣鉤手,兩個土匪還未醒過神來,早已做了箭下之鬼。土匪的屍身倒在了兩個女人的身上,一個女人大叫一聲,將屍體推向一邊,猛地坐了起來;另一個女人想喊又喊不出聲,隻是一個勁地朝炕裏爬,兄弟倆當即抽身離開房門。
這時霍玉嬋監視的房間裏也有了動靜,兄弟倆正要去踹房門,房門呼啦一聲自己開了。一個一絲不掛的女子走在前麵,一個赤裸著上身的土匪緊隨其後,還將一把明晃晃的鋼刀架在女子的脖子上。他滿臉凶相不停吆喝道:“識相的離遠點,當心濺你一身血。黃泉路上有女人陪伴,老子做鬼也風流。”
兄妹仨和霍玉娥趕緊向後撤去,房門前頓時空出老大一塊地界。土匪麵對著四人,挾持著女子一點點向房子右側退卻。高經緯對霍玉嬋一使眼色,霍玉嬋會意地點了下頭,兄弟倆和土匪對視著慢慢跟進。
霍玉嬋拽著霍玉娥一閃身進了房間,她告訴霍玉娥待在房間裏別動,然後自己快速走出房門。她瞥了一眼土匪,發現自己已脫離了土匪的視線,於是健步如飛朝房子的左側奔去。霍玉嬋迂回到大殿右側,遠遠看見土匪背對著自己,一邊揮舞著手裏的鋼刀,一邊在向自己的方向靠近。兄弟倆也瞅見了霍玉嬋,馬上停下了腳步。土匪以為機會來了,即刻加快了後退速度。霍玉嬋端起連弩覷得真切,一箭射去,正中土匪後頸,立馬將土匪打發去了陰曹地府,又搶身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女子。
兄弟倆早已轉過身去找到了霍玉娥,並讓她把屋內的衣服給那個女子送去。霍玉嬋姐妹倆扶著脫險的女子回到了那棟房舍前,不大工夫又從房間裏帶出四個頭發零亂、衣裳不整的女子,高經緯讓她們帶路去尋找庵裏其他的人。
一行九人輾轉來到了香積廚,遠遠便有燉肉的香味從空中飄來。走至近前,但見裏麵爐火熊熊,煙籠霧罩,切菜聲、擀麵聲、煎炒烹炸聲不絕於耳。七個民間女子和五個僧裝尼姑雜陳其間,正在辛勤地操持著午餐。
霍玉娥提高嗓門朝裏喊道:“師太們,姐妹們,土匪都死了,我們得救啦!”裏邊的人聽了先是一愣,接著放下手中的活,全都跑了出來。獲救的女子們指著兄弟倆,七嘴八舌地對尼姑們說道:“就是他們消滅了庵裏的土匪。”霍玉娥補充道:“龍泉寺的土匪也是他們殺死的。”
五個尼姑聽後,激動得涕淚交流。一個年過五旬的老尼語不成聲地說道:“早就聽說你們了,我們盼星星,盼月亮,盼菩薩顯靈,盼惡人遭報應,總算觀音保佑,盼來了你們。你們秉承佛祖的旨意,替天行道,懲惡揚善,救民於水火,解敝庵於倒懸,真是功德無量。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高經緯對老尼深施一禮答道:“師太言重了,龍泉、南泉都是佛門弟子,原該是一家人。學生受敝寺方丈大師臨終囑托,暫時署理寺院事務,此次攜師弟、師妹前來拜謁貴庵,乃學生職責所在,分所當為,何功之有?倒是學生來遲,致使貴庵遭賊塗炭,還望師太海涵。”老尼道:“公子太客氣了,天已正午,如不嫌簡慢,就請公子一行到齋房用餐。”高經緯道:“師太,不揣冒昧地問一句,貴庵共有多少名師太?”老尼道:“公子不提,貧尼差點忘了介紹。敝庵原有僧尼十九人。不久前敝庵住持靜清師姐突然圓寂,遺命貧尼接管住持,貧尼法號靜潔。不算眼前五人,尚有十三名年輕女弟子,為防土匪蹂躪,一直藏在地窖之中,貧尼這就帶她們出來拜見公子。”高經緯連聲道:“不敢當,不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