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三人靠近東邊木床,高經緯低聲喝道:“趕緊出來,我們早就看見你了,不然可要放箭了。”就聽床下窸窣作響,一個女人顫抖著聲音道:“別放箭,我馬上就出來。”等到她爬出來,兄弟倆立即認出她就是夥房中那個女監工。她也認出了兄弟倆,忙不迭地說道:“兩位大爺,我可什麼壞事也沒幹,天地良心。”霍玉嬋道:“那你在這幹什麼?”女監工道:“我能幹什麼?還不是陪大爺們睡覺,我要是不來,說不定哪個姐妹就要遭殃。”霍玉嬋聽了這話,隻羞得滿臉通紅,半晌說不出話來。
高經緯接著問道:“你陪的男人是誰?睡在那張床上的又是何許人也?”女監工回答道:“跟我睡在一起的男人是這裏的軍師,叫魏進財;那邊的男人是這裏的大王,叫顧孔方,陪他睡覺的女人是他的姘頭,叫葉裏香。”高經緯隨即用刀在床上劃了劃,見上麵沒人又問道:“魏進財去了哪裏?”女監工道:“乘亂跑出去了,適才在外邊喊話的就是他。”
正說著,門外有數道白光晃動著正向大殿這邊推進,高經緯看出那是手拿兵刃的土匪。他碰了碰高至善和霍玉嬋,兄妹三人同時端起連弩,對著門口就是兩輪點射,門口隨之響起四五聲慘叫。沒被射中的土匪轉身就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喊道:“敵人弓箭厲害,快用盾牌。”
兄妹三人正想乘勝追擊,女監工不知哪來的勇氣,朝著門外就跑。還沒等她跑出門去,就見地麵閃過兩道白光,女監工一聲“啊”字剛出口,身體已被斬成三截。原來有兩個身中弩箭,但未致命的土匪,看見人影飛奔而來,以為是敵人,這才奮力一擊,沒想到給女監工送了終。
兄妹三人勃然大怒,對著門口地麵就是一番猛射。兄弟倆還不放心,走上前去,用刀對著地麵又是一陣亂剁。霍玉嬋趁機將射出的弩箭盡量收回,放進箭筒。
就在這一刻,外麵的土匪已經亮起了火把。兄妹三人看見,一人高的鐵皮盾牌像一堵牆矗立在正殿前,土匪們龜縮在盾牌後,好像正在策劃著什麼陰謀。兄妹三人預感到事情不妙,迅速撤到佛像背後。與此同時土匪們一聲呐喊,十幾支火把紛紛投向正殿之中。在明亮的火光裏,兄妹三人瞅見大殿門口躺著七八具屍體,已變得支離破碎,血肉模糊,禁不住一陣惡心。
高經緯低聲道:“我們走。”三人當即回到秘道中。為防不測,高經緯按下了洞口的圓圈。三人又將弩匣裏的箭填滿。高至善一邊從霍玉嬋的手裏接過弩箭,一邊道:“還是師姐想得周全,及時收回了這裏的弩箭,不然回頭我們又要跑冤枉路了。”
隨後他們來到十字路口,高經緯指著左右兩邊秘道,說道:“這兩條肯定通向兩個偏殿,我們從左邊的偏殿出去,繞到土匪的背後,打他個措手不及。”
秘道的出口與正殿極其相似,也是開在佛像之中。三人走出佛像,發現偏殿裏空無一人,偌大的房間裏靠南、北兩牆共搭著十多張地鋪。佛像前後堆滿了酒壇,房間的正中有兩張八仙桌,每張桌子中間都有一個紅銅的火鍋。火鍋中湯汁翻滾,香氣四溢,火鍋煙囪裏炭火劈啪作響,輕煙嫋嫋,火鍋四周擺滿了豐盛的菜肴。桌子旁邊零亂地放著十多把椅子,供案上十多支巨燭把房間裏照得如同白晝。高經緯拿起一壺涼水,對著巨燭潑去,偏殿裏頓時一片漆黑。
兄妹三人隱在門後向外望去。十幾個土匪躲在盾牌後,除兩個從盾牌的小孔中監視著正殿外,其餘的都在往箭頭上綁著什麼。高經緯思忖道:“如果我和土匪們易地而處,為了避免人員傷亡,首先我不會采取強攻,其次我不會讓敵人溜掉,那麼我隻有牢牢地守住門口,這樣一來既耗時又耗力。為了讓自己占據主動,就要先發製人,使用火攻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對,土匪一定是要用火攻,那他們往箭上綁的東西就是硫黃、鬆明等易燃物。絕不能讓大殿毀於一旦,必須馬上阻止他們。”
高經緯對高至善和霍玉嬋道:“我們把前麵的土匪分成三份,左邊的一份歸至善,中間的一份歸玉嬋,右邊的一份歸我,現在就打發他們回老家。”兄妹三人各自選好位置,然後臥倒、端弩、瞄準、放箭,一氣嗬成。第一輪過後,三個土匪倒地身亡,第二輪又有三個土匪喪命,在間不容發之際三輪已過,共有九個土匪成了箭下之鬼,餘下的土匪,齊向右偏殿逃去,奔逃中又有三個土匪被弩箭追上,成了名副其實的僵屍。逃進右偏殿的土匪,立即熄滅了屋裏所有的蠟燭,從右偏殿又傳來關門上閂的聲音。
兄妹三人重新回到秘道之中,佛像和地洞口也恢複了原貌。他們又來到右偏殿的地洞口,打開後,兄妹三人進入佛像的內部,緩緩地取下門閂,再輕輕地拉開佛像上的小門。
就聽見北邊的角落裏有土匪在竊竊私語,一個土匪道:“這一帶山頭無數,什麼山不能占,偏要占佛門寺院;什麼人不好得罪,非要得罪神佛,我看大王簡直昏了頭。”另一土匪道:“依俺看大王不是昏了頭,是叫死催的。這下好,不但自己送了命,還連累一百多弟兄跟他一起下了黃泉,真是報應不爽啊。”又一土匪道:“軍師也不是好東西,倘若不是他從中挑唆,大王也不會鬼迷心竅到這般田地。”一個沙啞的聲音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還是多替自己想想轍吧,我早聽說軍師要和仙人幫聯手,這回沒準他要帶咱們去投靠仙人幫。”“要去,你們去,俺再也不給他賣命了,假如能逃過眼前這一劫,俺他娘的就去後院搶上兩個美貌的小妞,躲到深山老林裏打獵種地生孩子。”“我沒你那麼貪心,能搶到一個中意的,也就心滿意足了。”“咱早就相中了一個,和她已幾度春宵,每次都令咱銷魂,你們可不要打她的主意。”“你們盡管去挑去選,剩下的都歸我,我是來者不拒,多多益善。”“真夠意思。”“真仗義。”“夠哥們。”
兄妹三人根據土匪的對答,大致確定了他們的方位。三人耳語了一下,各自鎖定了目標。兩輪速射之後,三個土匪沒有了聲息。一個土匪“媽呀”一聲怪叫,直奔大門,正要去拉門閂,兄妹三人的弩箭已飛馳而至,立刻將土匪釘死在房門之上。
兄妹三人吸取了在正殿中的教訓,小心翼翼地走近三個毫無聲息的土匪,高經緯怕他們沒有死透,用刀斬下了他們的首級。
三人挪開房門上的土匪屍體,正要去開大門,就聽院子裏響起一陣馬蹄聲。兄妹三人推開大門,悄悄來到門外,就見寺門大開,十幾個人騎著高頭大馬,伴隨著女人的驚呼,朝山下絕塵而去。
兄妹三人又走回右偏殿,見供案前也有兩張八仙桌,桌上也有兩個炭火正紅的火鍋。兄弟倆把弩背上,一人端起一個火鍋就向秘道裏走去。霍玉嬋也不怠慢,將四盤菜肴摞成一摞,抱在胸前,尾隨兄弟倆走進秘道,並順手關上了小門和洞口,隻是騰不出雙手使用火石,隻好提著未點燃的油燈。炭火的光亮雖然不大,但就是這點微光也足以讓三人看清秘道裏的情景。
三人來到十字路口,兄弟倆放下手中的火鍋,接過霍玉嬋手裏的油燈並用打火石點燃,霍玉嬋也將一摞菜肴靠牆放好。
三人重新回到右偏殿裏,將所有菜肴撿拾一空,全部搬進秘道之中。然後三人再度來到左偏殿內,如法炮製,將兩個火鍋和所有菜肴幾次搬運,全都搬進秘道裏。
霍玉嬋還找到一隻口袋,裝了滿滿一袋木炭,兄弟倆每人又提了兩壇白酒,也都帶回秘道裏。接下來三人經數次往返,將秘道裏所有物品搬回精舍之中。
撥雲堡外依然夜色濃重漆黑無光,估計再過一個時辰,天才能放亮。兄妹三個都有些饑餓難耐,四個火鍋裏的木炭已經燃盡,霍玉嬋挑出一個火鍋,很快將木炭填滿點燃,火鍋裏的湯汁又翻滾起來,精舍裏飄散著誘人的香氣。兄弟倆揀喜歡的菜肴擺滿了一桌,高經緯又給每個人倒了少許白酒,霍玉嬋和高至善則不停地把菜肴往火鍋裏夾。高經緯舉起酒碗說道:“師妹、師弟,土匪們大勢已去,龍泉寺已經回到了我們手中。來,讓我們共同舉杯,慶祝這一時刻的到來。”三個人端起酒碗,每人都咂了一小口,也許是初次喝酒的緣故,三人頓時從脖子紅到耳根。高經緯滿臉放著紅光,道:“這頓飯我們要多吃菜,少喝酒,待會兒,大家還要到上麵打掃戰場,等晚上閑下來,我再陪你們喝個一醉方休。”
吃過飯,稍事休息,兄妹三人便帶上兵器,精神抖擻地向著秘道進發。
三人從左偏殿的秘道口出來。外麵的天已大亮,偏殿裏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十多張地鋪上除了被褥外,有的上麵還堆著嶄新的盔甲。他們將被褥和盔甲集中起來,全部送回秘道之中。
由左偏殿出來,兄妹三人瞧見正殿門口、右偏殿門口還有盾牌後麵,土匪屍體橫躺豎臥,寺院大門向內敞開,兩個箭塔門都虛掩著。三人關閉寺門,並上好閂,然後登上左側箭塔。塔頂空無一人,隻有東、南、西、北四個窗孔旁掛著四張強弓和八個箭筒,再有就是地板上堆著幾百支羽箭。右側箭塔與此如出一轍。
三人經過月亮門,來到後院,後院裏冷清極了,找不到一個人影。前一排僧房成了飼養場,第一間裏關著兩頭黃牛,第二間裏關著六口黑豬,第三間裏關著十八隻山羊,第四間裏關著三十多隻家雞,第五間裏放著各種飼料。幾間客房的床上零亂地攤著嶄新的被褥,桌子上擺著銅鏡和各類首飾,一看便知是女人的住處。夥房裏掛著兩扇牛肉、四扇豬肉、八扇羊肉,還有三十多隻白條雞,案板上擺滿了洗好的蔬菜。齋房成了倉庫,裏麵堆滿了大米、白麵、豆油還有十二筐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