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有萊拉的拇指那麼長,呈墨綠色,並不是黑的。它的鞘翅直立著,像是振翅欲飛的瓢蟲。它的翅膀狂暴地撲打著,看上去隻是一團霧,六條長著爪的腿在光滑的玻璃上不斷地掙紮。
“是什麼東西?”萊拉問。
潘特萊蒙現在還是野貓的樣子,蹲在半英尺遠的桌子上,綠色的眼睛跟著玻璃杯子裏的那個東西一圈一圈地轉。
“你要是把它剝開,”法德爾·科拉姆說,“你會發現裏麵什麼活的東西都沒有,沒有動物,也沒有蟲子,什麼都沒有。這種東西我以前見過一個,但從來沒想到在北方這種地方還會見到。這是非洲的東西,裏麵有個不斷轉動的發條,固定在可以彈起來的位置,它有一個邪惡的靈魂,它的心也全都帶著符咒。”
“誰派它來的?”
“萊拉,你甚至都不必去看那些符號;你跟我一樣,很容易就能猜出來。”
“是庫爾特夫人?”
“當然是她,看樣子她不僅到北方探過險啊。在南方的原始地帶,稀奇古怪的東西多極了,我就是在摩洛哥見過這個東西的。極其危險;一旦靈魂附著在它身上,它就永遠不會停下來;要是把它的靈魂放跑了,它就會變得極其恐怖,異常憤怒,會把它碰到的第一個生物殺死。”
“可它在這裏幹什麼呢?”
“對我們進行偵察。我真是蠢透了,竟讓你到甲板上去。我本應該讓你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想那些符號的含義,不該打擾你。”
“我現在明白了!”萊拉突然激動地說,“那個像蜥蜴的意思是空氣!我剛才就看出來了,但是我不明白它的原因,因此我努力去想,但剛才沒想出來。”
“哦,”法德爾·科拉姆說,“我也明白了。那個符號並不是蜥蜴,而是變色龍,這就是為什麼。它代表的是空氣,因為變色龍不吃不喝,僅僅依靠空氣而活著。”
“那麼大象——”
“代表的是非洲,啊哈,”他說。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真理儀每靈驗一次,他們對它的敬畏便增加一分。
“它一直就在警告我們這些事情,”萊拉說,“我們本該聽的。可我們該把這個東西怎麼辦呢,法德爾·科拉姆?能殺死它嗎?”
“據我所知,我們對它一點兒辦法也沒有,隻能把它緊緊地關在盒子裏,永遠也別放出來。我更擔心的是跑掉的那隻,現在它一定是在返回去庫爾特夫人那兒,把它看見你的消息告訴她。萊拉,我真該死,我真是蠢透了。”
他稀裏嘩啦地在櫥櫃裏翻來翻去,找到了一個直徑大約有三英寸的煙葉馬口鐵罐子,裏麵裝的是螺絲釘。他把它們倒出來,用一塊抹布把裏麵擦了擦,然後把那隻杯子扣在罐子上,那張卡片還緊貼在杯子口上。
接下來的幾分鍾居然有了點兒麻煩。那個東西的力氣大得驚人,一條腿伸出來,把罐子推到了一邊。但他們還是抓住了它,把罐子向下擰緊。
“等我們一上大船,我就把它的邊都焊上,確保萬無一失,”法德爾·科拉姆說。
“難道發條停不下來嗎?”
“一般的發條當然能,但我剛才說了,這家夥的發條被鬼魂上滿了,愈掙紮,發條就愈緊,那麼它的力氣也就愈大。現在我們還是把這家夥放到一邊吧……”
他把它用一塊法蘭絨布包起來,這樣就聽不見它不停的嗡嗡聲了,然後放到自己床鋪底下。⑨思⑨兔⑨網⑨
這時,天已經黑了。萊拉望著窗外,科爾比湖上的燈光也愈來愈近。陰沉的空氣愈來愈厚重,變成了一團霧氣。他們把船拴在“煙市”旁邊的碼頭上,眼中的一切都變得柔和而又模糊不清起來。夜色像一層珍珠色、銀灰色的輕紗,罩著倉庫和吊車、市場上的木製貨攤、有著很多花崗岩煙囪的建築——這個市場的名字正是來源於此,因為在這裏,散發著香味的橡木煙火不分晝夜地烤魚。那些煙囪使潮濕的空氣更加厚重,鯡魚、鯖魚、鱈魚燒烤時發出的令人愜意的氣味似乎就是從腳下的鵝卵石那裏發出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