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的。老師,麻煩您了!”
老師走後,夏晴天撫摸著小誌的小腦袋,小誌不高興地把頭扭到一邊,不理睬。
“小誌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他們都笑我沒有爸爸沒有媽媽。”
晴天無論怎麼哄,小誌還是不高興,撅著嘴巴。
“小誌想吃冰激淩嗎?”
小誌聽到“冰激淩”露出喜色,卻還是裝作不高興。
“好啦,今天想吃什麼媽媽都同意。”
“你說的,不許反悔。”
雖然哄住了小誌,晴天卻高興不起來,小誌第一次在“爸爸”的事上這麼衝動,難道在他心裏自己做得不夠好嗎?
晴天帶小誌吃了飯就把他送回學校了,今天還有一個重要的麵試,於是搭了公交車去一家房地產公司。
一路上都在想小誌那句話“我在電視上看到爸爸了”,她慌張粗暴地打斷小誌的話:“別亂說,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不會在電視裏。”可她卻騙不了自己。
公交車上人群擁擠,密閉的車裏沒有一絲清爽的涼意。晴天抬頭,看著窗外,這時公交車報站,她才知道坐過了站,匆忙地下了車,來不及整理衣衫急忙趕往麵試地點。
這是一家赫赫有名的房地產公司,旗下涵蓋酒店、健身房和俱樂部多種業務。
“你好,我是來麵試的,我叫夏晴天。”
“對不起,我們的麵試已經結束了。”
“能不能通融一下,我臨時有急事才來晚了,請你幫幫忙!”晴天懇求著,如果不是接到老師的電話,聽到小誌和小朋友打架,她不會忘了這麼重要的麵試。
“我們公司對時間觀念和個人形象要求是很嚴格的……”人事小姐看了一眼晴天的穿戴。
因為急著出門,隨手穿的衣服:平跟鞋、長款格子襯衫、黑色打底褲,很隨意。看看周圍,男人都是西裝領帶,女人都是高跟鞋、職業裙裝,雖然不是灰黑色的,但是一看就是白領。
晴天看了一圈,渾身不自在。
“求求你通融一下,我下次一定注意。”
“這是我們宋總定下的規矩,就是我們想幫你也沒辦法,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晴天垂頭喪氣地轉過身準備回去,卻聽到人事小姐說:“宋總,王總打過電話,說有事找您。”
“宋總,我是來麵試的,請您給我個……”“機會”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卻看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
那張臉,已經深刻到骨髓裏了,隻是這樣的匆匆一眼,心中便湧起萬千情緒。頭發比以前短了,臉比以前消瘦了,成熟了,更讓她覺得時間蒼老了。這樣的變化,砥礪著八年的過往,怔怔地相望,默默地回想,思念和記憶混合成一片一片的濕潤。很想上去摸著他的臉問一句:“這些年,過得好嗎?”可是八年,有些變化已經隔開了曾經的親密,晴天低下頭,慢慢地後退,退出這個世界。
晴天覺得心跳靜止了,呼吸停止了。看著他望著自己,心又突突地跳起來,緊張到局促不安,心底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喊“俊祥,俊祥,俊祥”。
原來,一直以為的忘記是深深的牢記。
原來,一直不願想起隻是因為太深的烙印烙在心底。
晴天清楚地記得,分手那天,她背過身去,走了很遠的路才敢停下來,然後拚命跑回去。就在那個地方,宋俊祥不見了,他走了。公園裏特別冷清,哈出的氣在冬天的夜晚裏騰出一股白氣,冰冷的石凳子沒有了他的餘溫。晴天就坐在石凳子上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哭得嗓子沙啞胃痛心痛,原來分手是這樣讓人生不如死。
手術台上,冰冷的器械碰撞出可怕的聲音,默不做聲的醫生拿著手術刀,她躺在手術台上,雙手覆蓋著腹部。就是最後一刻,她忽然感到了胎兒在害怕,她也在恐懼,她舍不得就此割去他留下的禮物。她推開了醫生,從手術台上下來,拉上褲子,倉皇地逃出了醫院。
她不知道愛一個人,會用盡全身力氣,會讓一個人變得這麼堅強,生生地要保護和他有關的最後一絲一縷關係。為了小誌,和姐姐冷戰了多次,最後拗不過,生了小誌還要藏在姐姐名下。
都過去了。時間真快,一刀一刀地割斷了那些年的情深意篤。如今宋俊祥看著她,目光如手術器械一樣冰冷可怕,眼角裏的溫柔消失殆盡。晴天下意識地往後退。
那種為了成全一個人甘願背負一切的感覺,就像喉嚨裏裝滿了芥末,五覺失靈,眼淚決堤。
晴天不知道現在是八年前還是八年後,模糊、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