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順水送舟，笑納女騙子的反間計
1. 被架空的感覺
安幫公司的辦公室還剩兩個月的使用期，房東頻繁地來人來電話，催交下屆租金。
員工們人心惶惶，好像世界末日，紛紛猜測老板的下一步動作。
安列幫身無分文，對這爛攤子無計可施，就把事情推給黃金豆，說相信她的處事能力，一切方向由她拿捏。
黃金豆仔細分析一下客戶資源，有幾家再跟進一段時間就可以簽單，但是公司的開銷如此之大，收入和支出剛成正比，沒有利潤等於白忙活，而且後繼渺茫。她決定果斷告別谘詢業，再也不為任何理由改變。思量了一番遣散方式，就躲到辦公樓外的樹底下，悄悄給她的大姐黃江玉打電話：“大姐，我決定停掉公司，你能不能在你們公司為我這兒的員工們安排工作？”
黃江玉語氣非常激動：“小妹，你以為文員會像民工一樣，出現用工荒啊？現在全球經濟危機，我們公司也在計劃裁員了，你那小破公司，還用得著為員工包分配嗎？”
“大姐，這些人有的要養家、有的要結婚、有的父母生病，如果突然失業，她們的生活將很艱難，你們公司那麼大，您就費點心幫幫他們吧。”
“既然都要照顧家，怎麼能到這麼遙遠的城市工作？小妹，不要為別人費心思了，除非是你走投無路，我才會冒著被同事非議的風險把你安插進來！”
“大姐，既然您能幫我安排，那就把我的名額讓給一位叫楚熊熊的小姑娘吧，她很敬業，員工中我最牽掛的就是她！”
黃江玉氣哼哼地說：“光顧著給別人安排，你自己怎麼辦？”
黃金豆無話可說。她真的沒有想過自己怎麼辦，無論事業怎樣，與安列幫相處的時光都是令她撓頭的，她對自己的問題一點都不敢想啊。原地徘徊許久，皺著眉頭回到辦公室。
她決定立即召集大家商討公司解散事宜，這也需要錢，需要就需要吧，算出個準數，再想下一步。
她的心裏一直保留著當年的江湖女俠夢，她想做個有責任的老板，要把這些人的保險、檔案關係等所有問題處理妥當，讓大家口口相傳她個好人，到最後全江湖的人都知道她黃金豆是一個好人。
進了辦公室，被一肥碩身軀擋住視線，原來是豐廣廣和一陌生女子，對坐在公司迎門的招待桌前，悄聲說話，表情詭異。見黃金豆回來，豐廣廣示意對方噤聲。
陌生人的到訪幹擾了黃金豆的計劃，她心情極度蕭索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豐廣廣把陌生女子帶到黃金豆座前，做了一番介紹：古菲，二十九歲，跨國企業小城分區CEO的獨生女兒，應聘會議主持和講師。
古菲中等個頭，走路略微有點跛。胖嘟嘟，像個方形棋盤，麵龐卻是白嫩水靈，眉如新月眼勾魂，鼻子尖巧唇如櫻桃，假如不是這麼胖，真稱得上絕代美女。隻是眉宇間有一股陰冷之氣，使人看了心頭冰涼。
黃金豆感覺此人形象不夠陽光，但仍不失禮節地與之寒暄。
古菲口若懸河，大談自己在職場的輝煌史，好像自己是無往不勝的女將軍。言辭中表露出對本市谘詢行業做過詳盡調研，且有客戶資源。
黃金豆想，古菲應該有能力開辦公司，如果把安幫公司轉讓給她去做，員工們就不至於失業了，我也可以省下一筆遣散費。一念及此，滿心的烏雲都散了。
就抱著這樣的心，黃金豆和古菲談了大半個上午。古菲從喪母的童年，青年創業，一直講到被人騙色騙財，身心疲憊剛剛恢複對職場的信心，直講得臉膛發紫，腮上的肥肉橫向亂顫。
到了午餐時間，黃金豆邀古菲共餐。兩人到快餐店找了一僻靜的角落坐穩，黃金豆便開始表揚員工們如何優秀，又問古菲是否有意開辦谘詢公司。
古菲連連搖頭，說自己曾因為創業時走路過多，把雙膝上的臏骨磨光了，坐了一年輪椅，如今大病初愈，沒有精力操作公司，出來工作隻是為了以健康的形象尋找愛情。
如果走路多了就能磨光臏骨，那麼競走運動員個個都成殘廢了？黃金豆不相信，她沒興趣跟說話這麼不著調的人交朋友，覺得沒必要再和她囉唆了，立即就要和她散夥。
這時，古菲接起了手機。對答間，像是在命令屬下采購辦公設備。
黃金豆從古菲手機的擴音裏，聽到來電人的聲音是豐廣廣。回想上午撞見豐廣廣與古菲談話時表情怪異，再加上這個電話，心裏就預感到有事要發生，再看古菲說話時眼神遊移，好像包藏著詭計，就預感到古菲是來臥底的。她甚至斷定古菲是來挖牆腳的，要把她的人都挖走。她裝作沒事一樣，欣然錄用古菲。當日下午，即向古菲悉心講解各項業務的操作流程。
古菲對黃金豆畢恭畢敬，撂下CEO千金的架子，殷殷勤勤做事。
第二天中午，黃金豆照舊趕回家給安老太太做飯。古菲在辦公室慷慨解囊，為大家訂了質量很好的盒飯。
一份質量很好的盒飯，在拿固定薪水的員工們麵前，算是不小的恩情。大家與古菲圍聚一桌，心裏含著感激吃飯。
古菲擺出與豐廣廣很親密的樣子，嘰嘰呱呱狂侃她那CEO父親的英雄事跡。其他人在一邊兒，都好奇地伸長了耳朵。
一會兒，古菲又擺弄著腕上的墨玉鐲子，大聲告訴豐廣廣，這是和田玉，花八萬四千塊買的。又指指辦公桌上的包，說是LV的，她有九個，這個是最便宜的，才花了兩萬八。
姑娘們在一邊兒聽著，羨慕得幾乎流鼻血。有好事的，上網去查古菲的LV包真偽，結果證明是真的，立即把古菲當成了財神，佩服得眼睛都紅了，紛紛過去體會撫摸真正LV包包的感覺。聯想到近朱者赤理論，近財神者自然都是富翁了。僅這一點，古菲就成為了員工們的軸心。
大家由此又聯想到黃金豆一件奢侈品都沒有，比員工還窮酸，這樣還好意思給人當老板娘呢。在她麾下打工，真是寒磣死了。
古菲趁機和大家打成一片，要了所有人的手機號和QQ號。作為大牌CEO的家人，她懂得如何鎮住這幫小丫頭片子們，不用別人推舉，她自己便像領袖似的昂著頭，對大家發號施令了。她說，人脈就是資源，她不會因為大家的背景沒有她好而輕視任何人，請大家共同珍惜這份友誼。並當即邀請全體同事晚上聚餐。
同事們都榮幸得不得了，感覺遇到了真正的大貴人，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工作，自己也變得高貴了。
晚上下班，古菲親膩膩湊到黃金豆桌前，說他的父親非常感激黃金豆聘用了她，要設宴答謝，並請同事們一起熱鬧一下。
黃金豆見古菲如此下血本，更堅定了之前的判斷，便順水推舟，點頭同意。
員工們也歡呼雀躍，為能與古菲的父親同桌共餐而自豪。
宴席設在四星級酒店，飯菜上桌，奢華得令人眼暈。
古菲的父親李先生五十多歲，儲得一身鬆鬆軟軟的肥肉，拄一根英國舶來的文明棍，行動緩慢地坐到座位上。或許是天生沉默，或許是擺出高於平民的架子，和誰都不搭腔，專心撫摸著自己那根文明棍，好像隻負責到現場擺出他的臉。
古菲作為席主，口若懸河，扭著肥腰在酒席間穿梭，挨個敬酒，一副千杯不醉的樣子。她解釋說，自己沒隨父親姓李，是因為母親產後大出血，李先生為了紀念妻子就讓女兒隨了母姓。
大家聽得一陣欷歔感歎，覺得古菲的身世太具傳奇色彩了。
豐廣廣為古菲的父親添了杯酒，還口口聲聲喊叔叔，好像很熟的樣子。
古菲代父親喝掉酒，隨口說，她的父親單位待遇優厚，崗位多多，誰家親戚沒有工作，可以內部照顧。
豐廣廣立即說她的哥哥需要一份工作，並具體說明了她哥哥的專長和簡曆。
古菲立即答應幫忙安排。
豐廣廣笑得牙齦都齜出來了，大讚古菲體恤民情。
大家都附和豐廣廣，齊聲討好古菲，紛紛向她敬酒。
黃金豆隱隱有種被架空的感覺，這感覺令她尷尬，無所適從。卻仍盡力促進古菲與員工們的感情，讓員工們多與古菲溝通。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李先生站起身來，麵無表情地和黃金豆碰杯，感謝黃金豆聘請了他女兒，並宣布兩個月後，待他的公司與另家谘詢公司的合約期滿，就把公司所有的管理培訓業務交給安幫公司做。
古菲立即又滿臉帶笑，對黃金豆唱了一番衣食父母之類的讚歌。
黃金豆也不說話，隻是瞪著眼，靜靜地看著李先生的眼睛。
李先生冷冰冰把眼神躲開。
結束了晚宴，古菲和李先生一起回到了富麗堂皇的家。傭人已經睡著了。
李先生坐到沙發上，喝了古菲遞上的水，終於說話了：“貴妃，你別創業了，家裏又不缺錢花。”
古菲嘟起嘴，顫了一下腰，像個調皮的孩子：“皇上，谘詢業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妾妃一定要幹一把，過過癮！”
原來這古菲是李先生的二奶，兩人年齡相差懸殊。李先生為了維護職場形象，對外以父女相稱。李先生本性敦厚，從三十歲起，就當國企廠長，一帆風順走到現在，都在小圈圈裏幹著獨裁的角色，逐漸就有了帝王情結，把唐玄宗李隆基拜作了偶像。凡是隆基前輩喜歡的事，他都努力去嚐試。隆基前輩以肥為美，愛上胖妞楊玉環，幹脆他也逆現代的骨感美而行之，當一回追肥族，找了胖妞古菲當二奶。古菲的諧音是貴妃，他就直接學著隆基前輩喊貴妃了。這種關係的妙處，不身臨其境的人體會不到。
李先生說：“算了，還是收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