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真的是妨礙公務,路仁義心裏並沒有一絲波瀾,隻是意識到了一件事情:警察說要處理他,說不定是真的,說不定他身上會留下案底。從這個角度來說,選擇身為律師的宋暮雪會是正確合理的。
但……宋暮雪多問了他兩句話,這讓他覺得對方是可以相信的,寇霜也是。
路仁義說不出,為什麼他能從宋暮雪的臉聯想到寇霜,但他想起了寇霜對他說的話。
【當能夠跟你爸爸比肩的時候再來找我,我告訴你一切。】
再看看宋暮雪的臉,想到自己剛剛見到對方時自己的心情,他突然有了一個猜測。
“美女姐姐,我喜歡你。”
“嗯?”宋暮雪當時正在低頭喝水,聽路仁義說了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之後,沒有噴出來,也沒有立刻抬頭用詫異的眼神注視著自己,而是不慌不忙地將唇間的水咽下,才看著路仁義。
“我在想,如果我把這句話對著自己重複一百次一千次,我是不是就真的喜歡你了?”路仁義看著宋暮雪姣好的麵容,說:“我們班上有一個女孩兒,之前跟我坐同桌。”
“她初中時成績好,考上高中時比我低了一分。上高中之後反而有些吃力,被我遠遠甩到了身後。她很好強,我很確定,最初她非常討厭我,甚至連聽到我的聲音都煩。我故意氣她,課間就在她耳邊不停地唱跑調了的歌兒,她就更討厭我了。”
“這樣同桌了一年多,到高二下學期的時候,同班同學突然開始開我們倆的玩笑,說我們倆是一對兒。又過了一陣子,她就變了,好像真的對我產生了好感,看我的眼神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我猜她喜歡我。”
宋暮雪安靜地聽路仁義講完了這個充滿青澀氣息的校園單戀(?)故事,停頓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你喜歡她?”
“這跟今天的話題無關,”路仁義飛快否認道:“我是想說,她喜歡我,是因為她‘覺得’她喜歡我。班上的人說了太多遍,就好像是心理暗示一樣,慢慢連她自己都覺得我跟她是一對兒,從而對我產生好感。我覺得是這樣的,美女姐姐,你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
“我不否認。”
“‘喜歡’這種積極正麵的情感,是能被熏陶被暗示的,那負麵的情感呢?”路仁義臉上半痞神情逐漸消失,被認真的探索欲代替,“十幾個人不停地說我們是一對兒,她就真的喜歡我了,那如果有人一直對她暗示,說是我害她成績下滑,說她恨我呢?那樣情況是不是會大有不同?”
路仁義認真地盯著宋暮雪,像是在講一個跟兒女情長有關的少男情懷,但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尤其是對宋暮雪來說。
人的情緒和心理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控製的東西,也是最好控製的東西。它囿於慣性,受困於主體自身的局限性,稍加暗示,便能顛倒黑白、撬動地球。剛開始察覺到那女孩的愛慕之時,路仁義覺得荒謬極了,甚至仗著女孩兒的喜歡,開了幾個有些過分的玩笑。
女孩兒當著他的麵哭了,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也心疼憐惜對方——他覺得他們倆都是被哥們兒的玩笑給套路進去了。
可,如果愛是可以套路的,那麼恨呢?兩者本就是同一種物質的兩種極端表現形式。
宋暮雪麵色如常,說:“你猜到了?你見過寇霜?”
“美女姐姐你真的很聰明,”路仁義說:“又如果,她父母說考不過我就殺了她,那她會不會恨我恨到難以自拔,以至於一看到我就想先殺了我?”
完全不可能的假設沒有任何意義,並不能對現實造成任何影響。但路仁義一邊假設著,表情卻變得越來越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