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秘書長說到這裏,自己先哈哈大笑,在座的夫人、女兒和兩個秘書也都笑了。
張敬懷說:“那麼,你讓吉秘書屬什麼?”
單秘書長說:“我看隻能屬鼠和屬牛。”
“為什麼?”
單秘書長又議論道:“鼠最精明,但膽子小,牛勤奮,吃苦耐勞。”轉身對吉秘書“當秘書的,心要細,膽要小;要有象老黃牛一樣的服務精神。”
張敬懷又是哈哈大笑:“你這個老單呀,可以寫一本《秘書經》了。快寫,快寫。出版了我們每人買一本。”
這是這次歡送和歡迎最有趣的一個插曲。
吉洪文知道,這是單秘書長給他上的如何當好秘書的一堂課,站起來說:“為了我屬鼠、屬牛,我敬單秘書長一杯,幹杯!”
說著自己先一飲而盡,單秘書長也幹了杯。
勝美對吉洪文說:“我也屬虎,我要使公司興旺發達,就得屬虎,現在你不吃人,就被吃!”
“胡扯!”爸爸對這個涉及到人生價值的邏輯不滿意。
女兒反駁爸爸:“怎麼是胡扯呢?老虎吃兔子,兔子吃草青草,這叫生態平衡。這沒有什麼客氣的!”
“還要不要道德了?”張敬懷又反問。
“商場如戰場!”女兒振振有詞“爸爸,當年你在戰場上,向對方的戰士開槍射擊,你會想嗎:啊,他肯定是貧農出身,是被抓來的壯丁,肯定是貧農成份,我不能向他開槍,你有過這時候嗎?”
爸爸對在座的人說:“你們看,她多麼會詭辯?”
大家都笑了。
張敬懷很高興,這次宴會,是張敬懷家裏從來沒有過的快樂氣氛。
飯後,單秘書長問卜奎:“你什麼時候去林鋼?我派車送你。”
“謝謝了,單秘書長。他們會來接的。”
單秘書長回去了。
張敬懷問卜奎:“小馮最近找過你嗎?她怎麼樣?”
“找過。”卜奎回答“馮怡這個同誌,因為有知識,有能力,是個人才,便有些個性。她看得起的領導,說什麼都行,她看不起的領導,絕對不會當奴才。偏偏她那位領導,什麼也不是,隻喜歡奴才,常常給她‘小鞋’穿。她想換換地方。”
“你看怎麼辦?”
“我正想把她調在林鋼呢。不知道您有什麼意見?”
張敬懷說:“隻要她願意,我能有什麼意見。”停了一刻又說“調到林鋼也好,什麼事情有個照應。否則,哪一天她們領導不高興,又把她下放,或者給小鞋穿,這不是不可能的。”
“我到了林鋼就辦。”卜奎說。
張敬懷又說:“你不和吉秘書個別談一談?”
卜奎知道,張敬懷是要他提醒吉洪文,要他注意一些他們家裏的“小事”。
卜奎說:“我要和他談的。”
已經屬於工作上的事,卜奎和吉洪文已經交接過了。桌麵上的話,該說的也都說了。有些拿不到桌麵上的話,卜奎早就打算和吉洪文個別談。
張敬懷又小聲說:“艾榮和勝美怎麼辦了個公司?你知道嗎?”
卜奎說:“我不知道。”
“你給我查一查,看看違不違法。”
“好的。”
經過前一段接觸,卜奎和吉洪文彼此的了解,使他們成了無所不談的好朋友。這次談話是私房話,是秘書和秘書的桌麵下麵的“交接”。
這天晚上,他們坐在以前的卜奎的,現在是吉洪文的宿舍兼辦公室,衝好了茶,緩緩地,從容不迫地談起來。
首先是卜奎說:“關於張敬懷,你經過這一段接觸,應該是比較了解的了。對於張敬懷,無論從哪方麵說,都是很難得的。從黨性說,是個好黨員;作為一個高級幹部,是個很有水平的好領導;他雖然是個‘紅小鬼’出身,可是博覽群書,善於思考問題,絕不是那種保守人物;我是常常認為他是‘學者型’的領導人。不僅僅是作為領導和被領導,而是作為個人,我又把他看成父親、兄長、老師看待的……這些,以後你會有親身體會,我就不多說了。”
吉洪文細心地傾聽,生怕漏掉一個字。
卜奎繼續說:“可是張敬懷沒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卜奎停了一刻,斟酌措詞。“夫人艾榮,本質還是一個好同誌。但是,心量太小,對於……地位什麼的,比較計較。和她有同樣資曆的,有的都當了廳局級幹部,可她還是個副科級。甚至組織部門主動提出要提拔艾榮,張敬懷認為她不會團結人,就是不同意。為此,夫婦結下了疙瘩,一直解不開。對張敬懷,你和張敬懷可以有不同意見,可以爭論,可是和夫人不行。你如果在什麼小事情上得罪了她,她會永久不忘。這一方麵你千萬可要注意。別說旁的,保姆每年都要換好幾個。你如果和夫人關係搞不好,她倒是沒有權力換你這個秘書,可是,事事會讓你很不痛快。勝美呢?聰明絕頂,她隻和媽媽親。她們母女過去,常常讓我打電話給某某人,辦什麼事。我知道,我打電話,即使不用張敬懷的名義,人家也會認為,這是張敬懷的意思。張敬懷最討厭家屬打著他的名義辦私事,這一點你也千萬注意,隻要有一件這類事,你就沒有資格給張敬懷當秘書了。可是,有時夫人讓我出麵替她辦事,辦和不辦,使我很為難。……遇到這類事,必須找個適當方式處理好和夫人的關係。”
“她們母女倆不是辦了個合資公司嗎?我看她們能量大得很呢。”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到底她們怎麼辦成的,張敬懷不曉得,我也不曉得。”
卜奎又停了一刻,接著說:“女兒勝美呢?因為張敬懷太忙,沒有時間給她以父愛,又因為父親挨整時,母女跟著倒黴,什麼事情都站在母親一邊。……
“張敬懷和夫人感情不好,一直分居,象他們這一代人,尤其是張敬懷和夫人這樣的人,都非常注意社會影響,都把離婚當成一種罪過和恥辱,經常吵架,又不公開吵,為了社會影響,誰也不提出離婚。外邊人人都以為張敬懷有一個幸福家庭呢,誰知道內情呀……”
說到這裏卜奎想到自己有家難歸的苦衷,不覺潸然淚下。急忙擦了擦,說:“我們作為秘書的,雖然不是他們家的成員,但也算是半個成員吧。凡是他們一吵,我就躲開。你也可以采取這樣的策略。”
“勝美怎麼還不結婚呢?”吉秘書問。
“我們和張敬懷算是兩代人,但從思想感情說,我們之間沒有‘代溝’。我和勝美隻差半代吧,可是我很難理解她。她們這一代人趕上改革開放,我看她的傳統觀念是越來越少了。以前我聽她講過:結婚幹什麼,‘付出’太大,‘收入’呢?沒有!或者是個負數。這不是嘛,現在辦了個合資公司,自任經理──老太太當副經理。她剛才不是說了,她要搞‘一家兩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