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弟弟──母親、女兒商定,他們之間的關係,隻是合資的關係,其他對外保密。如果讓“老爺子”知道了,妻子向組織上隱瞞了這麼重要的社會關係,即使現在,也不能原諒她。
就這樣,父女,妻子和丈夫就在兩條路上分道揚鑣了。
新秘書吉洪文正式上班了,組織部也催著卜奎,盡快到林鋼上班,卜奎必需向他多年服務的張敬懷告別了。
老秘書卜奎要走,吉秘書吉洪文要來,張敬懷計劃舉行一次家宴,送別卜奎,歡迎吉洪文。
夫人艾榮和女兒勝美,對張敬懷的感情,還不如對卜奎深。卜奎自己有家難歸,長期住在張敬懷家裏。又長期“一個盆刷碗”。按年齡,卜奎稱艾榮為“阿姨”,而勝美呢?從卜奎接送她到幼兒園到如今,一直叫卜奎為“叔叔”。有一次,張敬懷說:“你們把輩份都弄亂了。”可是十多年來,他們習慣了,彼此仍然這麼稱呼,這也反映了他們的親密關係。
這次卜奎要走,艾榮卻主動地問:“卜奎就這麼走呀?好賴也得吃頓飯,表示感謝吧?
“我也這麼想。”張敬懷說。
多年來,夫妻第一次想到一起了。
在預定歡送卜奎和歡迎吉洪文那一天,艾榮給在公司的女兒打電話:“你卜奎叔叔要走了,今天要歡送他,你不來給送送行?”
“哪能不來呢!”
不多時,勝美開著自己的“豐田”新車就來了。
隻聽院外“嘟嘟”一響,勝美風流嫋娜的身影,踩著“噔噔”的高跟兒鞋,進了院子。
張敬懷發現女兒是開著一輛豐田汽車來的,問:“誰的汽車?”
“誰的汽車?我的,我們公司的。”
“你給公司當司機?哪個公司?經理是誰?”
勝美大笑著說:“爸爸,說你官僚主義,你就是官僚主義。你女兒已經和媽媽一起‘下海’了!這是本人自己開的公司的汽車!”
“啊?”張敬懷有點吃驚。
“本人是經理,我媽媽是副經理,怎麼樣?”
張敬懷繼續吃驚:“你們什麼時候……?為什麼不告訴我?”
“爸爸,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如果告訴你,我們什麼事情也辦不成。”
“你們可不興在外麵用我的名義……”
勝美又是一陣大笑:“爸爸,你以為你的名義那麼好使呀!不用你的名義,什麼事都好辦,一用你的名義,就把人嚇跑了。”
母親也在旁邊幫腔:“我們除了跟著你這個“走資派”挨鬥,還得過什麼什麼處?你什麼時候關心過我們娘倆?現在我們想幹點事業了,你倒是關心起來了”。
張敬懷細看女兒,一方麵是濃裝豔抹,珠光寶氣,另一方麵卻又穿著補了補丁的牛仔褲。張敬懷實在不能理解,這新衣服是如何和破補釘協調起來的。他不知道那副帶鑽石的項練,值多少錢,到底有什麼好?把一件好好的衣服硬是磨破,磨舊,到底美在哪裏?
張敬懷沉默了一刻,象是自言自語:“原來我是想讓你在家裏補習一年,明年再考大學……現在……一身資產階級小姐氣!”
女兒又是大笑:“我說爸爸呀,我辦企業是鐵了心了。現在是合資,將來我要辦自己的企業,而且要辦得大大的!現在誰能使中國興旺發達?是你們政治家嗎?是企業家!企業家,企業家!什麼‘資產階級’?中國如果有一百個有一百億美元資產的資本家,老百姓就有好日子過了。咱們和香港搞‘一國兩製’,咱們家也搞‘一家兩製’吧。哈哈……”勝美暢快地大笑。
“什麼話?!一派胡言!”張敬懷說。
女兒口齒伶俐,又有一套歪理,你剛說了一句,她有十句等著你,爸爸總是辯不過她。今天是給卜奎送行的日子,張敬懷不再理她了。
但女兒還是不放過他:“爸呀,你自己的事還忙不過來呢,別幹預兒女們的‘內政’好不好?”
張敬懷轉過身子,問:“飯菜都準備好了嗎?都誰還沒有到?”
卜奎從來不參與他們的辯論,當做聽不見。這時,卜奎才回答:“就我和吉秘書,除了咱們家裏,沒有別的人。單秘書長聽說了,他要來。估計一會兒就到。”
過了幾分鍾,單秘書長到了。他也是受全家都歡迎的人。他一進門,勝美就模仿當年歡迎西哈努克的腔調喊:“歡迎,歡迎!熱烈歡迎!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單秘書長撫摸著勝美的腦袋:“這孩子……”
卜奎忙說:“別‘孩子,孩子’的了。勝美現在是‘盤古工貿公司’的經理!”
單秘書長笑著說:“對不起,張經理。我聽說你們成立個公司,開張時也不請我。”
“我們哪能請得動你呢?”勝美笑著說“我們現在是個小公司,等做大了,開慶祝會,一定請單叔叔。”
“好的,好的!希望你做得越大越好。”轉身對張敬懷說:“如今的年輕人,比我們解放,他們有超前意識。”
張敬懷問:“人都到齊了,那就開飯吧。”
這天,正是秋高氣爽的日子。宴席就擺在院子中間的葡萄架下。西瓜、鴨梨、橘子、香蕉等水果,擺滿一桌子。“稻黃螃蟹肥”,張敬懷特別叫廚師,買了一筐河蟹。單秘書長帶來一瓶茅台酒,還有其他飲料。宴席是很豐盛的。
席間,張敬懷對卜秘書這麼多年為他服務,他的許多工作成績,都有卜秘書一份功勞,他向卜秘書表示感謝等;
卜奎則說,跟張敬懷工作這麼多年,向張敬懷學習了很多東西,張敬懷為人的品德,夠他學習一輩子的,他到新崗位一定好好工作,不辜負組織上和張敬懷的信任等等,這些既是不得不說的套話,又都是真心話。
當為這,為那幹杯之後,單秘書長突然問吉洪文:“吉秘書,你是屬啥的?”
吉秘書有點意外:“我屬虎。”
“你屬虎不行。幹別的行,當秘書不能屬虎。”
大家一楞。單秘書長繼續議論說:“當秘書的,你對張敬懷能屬虎嗎?虎太凶,不僅對張敬懷不能屬虎,對來信來訪的群眾,你也不能虎;屬兔,也不行,兔子的耳朵太長,當秘書的耳朵不能長,你們聽到的,看到的東西太多,所以耳朵要短,聽到的當做沒有聽到,還不能傳話;屬龍也不行,龍能行雲興風,當秘書可不能屬龍,隻能老老實實,不該說的不能說,不該做的不能做;屬蛇也不行,蛇的彎彎太多,辦起事來拖拖拉拉,不利索;屬馬也不行,馬跑得太快,秘書不能跑在張敬懷前麵;屬羊也不行,羊太軟弱,隻能挨人宰,秘書還是要有自己一點個性的;屬猴也不行,猴子太聰明,秘書要聰明,可是不能太聰明。因為常常給張敬懷辦事,出主意,久而久之,自以為超過張敬懷了,行嗎?屬雞也不行,雞在天亮前叫明,可有時叫得太早,太超前,就不行;屬狗也不行,無論幹什麼,都不能當狗,狗太順從,也不好;屬豬也不行,豬太笨,就不必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