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廣西平叛太輕鬆(1 / 3)

兵不血刃,輕鬆平定思恩、田州。

嘉靖六年(1527)九月,一道聖旨發送到了山陰,任命王陽明為都察院左都禦史,提督兩廣,即日起程,平定思恩、田州(都在廣西)叛亂。

這年二月,擔任內閣首輔三年的費弘退休,而比費弘大十四歲的楊一清,卻成了首輔。而當年的南京小吏桂萼,也當上了吏部尚書。前任留給他們的一大堆問題中,思恩、田州這兩隻燙手的山芋,成了他們必須解決的問題。

思恩、田州位於廣西南部,是瑤族、侗族等少數民族聚居的地方。民族矛盾特別複雜。從朱元璋時代起,這裏一直由土司岑氏世代統治。這個家族其實是漢人後代,其祖先正是與馬援齊名的東漢開國名將岑朋。

到了正德年間,岑家的繼承人換成了岑猛。這是個很有經營頭腦的人,把自己地盤上的生意做得很紅火。廣西巡撫相當眼紅,幾次三番暗示岑猛要向組織進貢,適當地表示表示。但岑猛根本就不吃他這一套。巡撫火了,就讓人找茬挑事,和岑猛的手下發生了一些摩擦。隨後就向朝廷彙報,說是岑猛謀反,請增派軍隊鎮壓。

岑猛一看局勢不妙,你說我造反,那我就真的造反吧,就把當地流官趕跑了,接管了權力。本著捍衛國家領土完整的精神,嘉靖派老臣姚鏌擔任兩廣巡撫,調集八萬軍隊入桂,將岑猛打得大敗。

岑猛這一次終於見識到了比他更猛的,好漢不吃眼前虧,馬上提出投降。姚鏌非但不答應,反而加強攻勢,大有不斬盡殺絕不罷休的勁頭。

可憐的岑猛逃到嶽父那裏尋求庇護。可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個老嶽父為了掙那點朝廷賞金(還不知道能不能兌現),就果斷地把女婿毒死,將人頭獻了出來。

岑猛死後,手下兩員大將盧蘇和王受逃到安南(越南),重新集結了一支軍隊,號稱二十萬,和朝廷在廣西展開了持久戰。為了擴大影響,他們繼續打著岑猛的旗號。兩人用兵有方,穩紮穩打,將前來剿匪的官軍殺了個大敗,占領了田州和思恩兩州州府,儼然形成了一個獨立王國。就差頒布年號,建立政權了。

姚鏌吃了幾次敗仗後束手無策,隻好向中央救援。楊一清為首的內閣把朝中善於用兵的大將挑來挑去,也沒有找到一個滿意的。不過這時候桂萼卻想到了一個人,信誓旦旦地說,隻要這位仁兄出馬,一定能把廣西給擺平了。

楊一清還不相信呢,桂萼平靜地說出三個字,楊一清猛地一拍大腿,是啊,我老糊塗了,怎麼把他都忘了。這人出馬,不是一個頂倆,是一個頂一萬個啊。

桂萼說的正是王陽明,除了他還能有誰呢。不過……好像世界上沒這理吧。

當初你們不待見王陽明,不讓人家進京當官;現在自己有麻煩了,就想到把人家拉出來救火。王陽明可不是願意輕易受人擺布的,他在年輕時主持山東鄉試時出的題目《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正是自己內心的寫照。

王陽明收到兵部公函,立即上書推辭,他的理由也很充分:

第一,自己身體越來越差,現在是出個門都困難,走個路都喘氣,怎麼可能跑到廣西去剿匪?

第二,姚鏌是有工作能力的,希望朝廷給他一段時間。

王陽明還推薦了兩個年輕人,南京工部尚書胡世寧和刑部尚書李乘勳,認為他們是非常合適的人選。

楊一清和張璁、桂萼一合計,認為這是王陽明想獨立自主操作一些事情,而不希望姚鏌在一邊礙事。於是他們立即向嘉靖請示,讓姚鏌提前退休。

接著,三人一致決定,再增加王陽明的權力,讓他以南京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左都禦史,提督兩廣、湖廣和江西四省軍務,等於把中國南部一半的軍隊都交給王陽明領導了。並且,王陽明可以便宜行事,不必事事向朝廷彙報。

以嘉靖皇帝名義發布的聖旨中還特別強調,不得推辭,當然,潛台詞就是,你老爺子不答應試試,看我怎麼收拾你。這樣一來,王陽明隻好收拾東西了。

九月初七,王陽明在自己山陰的府第,招待所有的學生,和他們一一道別。在坐的所有人,幾乎都在說馬到成功凱旋歸來的吉利話,但王陽明自己很清楚,這一去很可能就永遠回不了故鄉,心中的傷感之情是無法避免的。

送行的人把碼頭都擠滿了,當地百姓送來了很多禮物,王陽明都一律謝絕,自己根本用不上,豈不是浪費?他隨船帶了一個大箱子,裝的全是藥,各種各樣的藥品,看起來很恐怖。他就是靠這些在延續生命。每天他吃的藥都比吃的飯要多,甚至整個人都帶著一股藥味。

他再次踏上了自己走過多次的那條從浙江到江西的水路。記憶之門一旦打開,往事如同潮水一樣湧了進來。龍場的艱苦沒有把他壓倒,南贛的匪徒沒有把他嚇住,朱宸濠的叛亂被他輕鬆搞定,張忠和許泰的陷害也拿他沒有辦法。這一次,他依然相信,沒有自己擺不平的麻煩。

但是,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了,甚至隔三差五就咳血,可朝廷就是不肯放過他。難道這一把老骨頭,真的要葬送在那個陌生的地方了?

王畿和錢德洪作為王學的二代領袖,跟船一路送到嚴灘,才與恩師依依惜別。

十月,王陽明來到了南昌。早已經得到消息的南昌市民,自發組織起來打掃街道,焚香灑水,歡迎這位曾給他們帶來和平與安定的前江西巡撫。王陽明一下船,就被簇擁進了早就備好的轎子,全城百姓輪流抬轎,一直送到了巡撫衙門。前來拜見的人,東門進西門出。王陽明從早上七點一直接待到下午三點,依然有許多人排在門口。隨從不得不通知大家,王都司實在太累需要休息,真的是無法再招呼大家了。

第二天,王陽明參拜了南昌文廟,並在明倫堂講《大學》,慕名而來的各地學子,早把大廳擠得密密麻麻,都為了親耳聆聽大師的教誨,親眼目睹偉人的風采。很多人也許會沒有意識到,這是王陽明最後一次公開講學了。

在那個沒有電視,沒有廣播,沒有網絡的時代,王陽明的學說和思想能夠得到如此廣泛的傳播,產生了這樣大的影響力,的確非常神奇。但如果他生活在當代,麵對如此之多的誘惑,他還願意堅持自己的講學嗎?

十一月的北方已經是大雪紛飛,好在兩廣巡撫的駐地——廣西梧州依然春天一般溫暖。王陽明一行進入巡撫衙門,立即開始了平定思田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