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路上車輛都少得可憐,祁謙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載著齊笑笑繞了大半座城市,來到了平湖橋。

——兩年前他們相遇過的地方。

兩年前,祁謙有過一段極為低迷的時光,事業被他搞的毫無進展,身體被他拖得岌岌可危。家庭醫生就是那時候季賢幫他請的。

家庭醫生主攻心理病理學,治個頭疼腦熱隻能算是兼職。

祁謙有抑鬱症,在那一年達到了最高峰,連藏都藏不住,經常會莫名其妙的發瘋。

季賢幫他停了所有活動,讓他在家裏養病。

祁謙在人前消失了大半年,媒體上沒有絲毫他的訊息。有個名不見經傳的導演幾番輾轉,托了人找到薑淑麗,遞了份劇本給她,讓她幫忙帶給祁謙。

托的人似乎是與齊小仙有關,薑淑麗不敢擅自做主,就把劇本給了祁謙,也沒告訴季賢。

薑淑麗是齊小仙的助理,圈內很多人都認識她,隻是過了那麼多年,尚還留在圈子裏的也寥寥無幾了。

祁謙破天荒的看了劇本,還真巧,男主是個神經病,還真適合他。

祁謙讓季賢把該劇接了下來,隻是檔期要他們這邊安排,季賢勸不了他,就幫他接下了,對方也答應了他的要求。

祁謙第一次認認真真的把劇本看完,他突然很想把這本劇拍好。

劇中的男主是個神經質一般的作家,他經常為了自己的創作扮演著各種各樣的角色,還曾經因為寫一個瘋子而行凶,被判了刑收押入獄,但是很快,他被查出來有精神病,無罪釋放被關入了精神病所。

但是他一直沒有停止自己的創作,有一天,他用自己在書裏寫過的犯罪手法逃出了精神病院,藏在乞丐中躲過了警察的搜捕,然後他就成了一個流浪者。

他經常在牆壁上大塗大畫,多數是一些詩歌,是他一路走來所體會的東西。

劇本的最後,作家行走在瓢潑大雨的山路上,失足落下了萬丈深崖,為他的一生劃下了一個匆忙的終點。

整個劇本都很壓抑,以一個神經病人的角度,寫出了一種詭異的絕望。

祁謙翻完了劇本,讓季賢找來一套邋裏邋遢的衣服,在臉上抹了兩把土,戴上一頂雞窩一樣的假發,出門體驗流浪漢的生活去了。

平湖橋洞下有一條深邃的甬道,勉強可避風,經常有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聚居在那裏,祁謙就是在那裏看到的齊笑笑。

當時已經入夜,他裹著一堆亂七八糟的衣服,坐在橋洞的一側拗口上,他左手幾步遠處躺著一個小乞丐,右手相對位置靠著一個老乞丐,大家都各自為政沒人有交流的*。除了外麵嗚嗚吹過的風聲,橋洞裏異常安靜。

但是不一會,這份安靜卻被打破,有個嬉笑的聲音從外麵一路傳進來,遠遠近近的最後停在祁謙右手邊那個老乞丐旁邊。

那聲音悅耳非常,祁謙好奇的側眼去看,看到了一個單薄的身影,是個十□□歲的小姑娘,背對著看不到她的樣子。

小姑娘腦袋後垂著一條炸了毛的麻花辮,她穿得稀奇古怪,身上的衣服似乎是用碎布縫上的,淩亂非常,卻也單薄非常,在這樣一個冬夜看著就很冷。

她對老乞丐說,“王大爺,你身體好點沒有?”

過了一會,祁謙才聽到一個粗沉無力的聲音,帶著行將就木的灰敗,“好多了。”

小姑娘似乎從懷裏拿了個東西,高興的對老乞丐說,“有個好心的大娘給了我兩個白饅頭,給你一個。”

老乞丐似乎要推辭,小姑娘不依不撓的塞給他,最後隻能收下,他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手上沒什麼力氣,一個拿不穩要掉,小姑娘立刻伸手接了。

她似乎是看不出老乞丐快死了,依然是高高興興的,“我喂你吃,吃了就有力氣了。”

祁謙看不下去了,他出了聲,“你看不出來他快死了嗎?”

小姑娘頓了一下,她慢慢轉過身看向祁謙,祁謙被她眼中一瞬間的暗沉刺了一下,她麵無表情的看了祁謙好一會,又默不作聲的把頭轉了回去。

老乞丐似乎是想安慰她,“笑笑,別難過,我怕是挺不過這個冬天了。”

小姑娘沒接話,再過一會,她才說,“那好吧。”她把饅頭塞進嘴裏,口齒不清卻聲音清脆,聽不出一點傷心難過,“你說的那個地方,我明年春天幫你去看。”

老乞丐輕輕笑了笑,他累極了,說,“我困了,先睡一會。”然後他閉上眼睛,再也沒有醒得過來。

小姑娘就在旁邊坐著,默默的把一個饅頭吃完。

祁謙一直看著她,她吃完一個饅頭,把臉轉向祁謙,問他,“你餓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