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滿聞聽突然睜開眼睛,望向牢頭怒喝道:“你們休想!我寧可皮肉受苦,也不會出賣自己的靈魂昧著良心把自己的鄉親送上斷頭台!為人不做虧心事,這是我家中八十二歲的老母親教誨我的,無論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會違背我的人生信條!”一聽這話,牢頭登時惱羞成怒,眼中露出兩道凶光,恨聲道:“你不畫?如果真想撇下家中老小,到那幾千裏以外寸草不生的鬼地方去找死,那我們就成全你吧!不過,請你相信,這押即使你不畫,我們照樣會有更好的辦法!”說畢,將手一揮,扭身氣呼呼地領著兩個獄卒走了。
杜日虛正在桌邊欣賞一幅古字畫,他見牢頭進來,抬臉十分得意地問道:“招供了沒有?”那牢頭畢恭畢敬地站著回話道:“回杜總督話,那兩個人還是說什麼也不肯招供。事情到這地步該怎麼辦呀?”
杜日虛緊鎖眉頭在地上踱步半晌,回頭對著牢頭沉聲道:“看來,這兩個刁民也不是好啃的骨頭,情勢危急,不能再拖下去了。因為發不出軍餉,軍營裏的士兵已鬧了好幾次。眼下,軍營裏有的士兵因為發不出軍餉幹脆給跑掉了,昨晚稽要處點名查下去報來說,軍營裏又有三十二名士兵不見了蹤影。這樣吧,把這兩個刁民按已經招供先放了出去!”
牢頭聽得一怔,不解地問道:“杜總督,這恐怕不妥吧,抓起來無任何斬獲就放人,豈不是長別人的威風,而滅自己的誌氣嗎?”
杜日虛擰著眉頭臉一仰道:“讓你放你就放,別跟我囉嗦。放了此二人,然後給我把那姓鄭的小子提來,文章還是要在這小子身上做的。來,你把已經寫好的這兩張供狀給我,我自有辦法。要注意,這一放一提的當兒,要故意讓他們相互打個照麵,但要把握好分寸,絕不能讓他們說話相互通氣。”
牢頭聽得大惑不解,怔怔地望著杜日虛,但他卻再不敢多問。牢頭見杜日虛不再搭理自己,陷入一陣沉思,便轉身出來,叫了一直候在外麵的兩個獄卒去了。
在牢獄走廊最西頭的一監舍裏,被嚴刑拷打得已不成樣子的鄭興正在掙紮著從鋪著幹草的地上艱難爬起,雙腿吃力地挪動著來到木柵前,伸手扶住了木柵欄杆。連日來,他吃盡了牢獄之苦,杜日虛為逼他招供通匪搶劫軍糧,用盡伎倆,施盡酷刑,妄圖屈打成招。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心中悲痛之至,他要將憋在自己心中的委屈和滿腔憤怒發泄出來,於是,一麵猛烈地拍打獄欄,一麵聲嘶力竭地狂喊道:“你們快放我出去!我一介書生怎麼會去通匪搶劫軍糧?放我出去!我沒有通匪搶劫軍糧,你們憑什麼抓我下大牢?我要出去,快放我出去!”其聲悲淒激越,在空寂而陰森的大牢中久久地回蕩著。
過了一會兒,外麵甬道裏有一陣腳步聲突然傳來,隨之過來的正是那個牢頭和兩個獄卒。
牢門打開了,那牢頭望著鄭興和氣地道:“我說夥計,你想出去並不難,杜大人有請,見過杜大人,你大概就可以出去了!”
鄭興頗感意外,以往來提審,這些獄吏都是凶神惡煞,從未如此客氣過,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是杜日虛又要玩什麼新的花招不成?他被帶出了監舍,兩個獄卒一前一後押著他朝外麵走去。剛過一條甬道,竟意外地突然看見來喜和福滿身著囚服,被兩個獄卒從另外兩間不同的監舍裏押放了出來。鄭興猛地吃了一驚,難道他二人也被囚進來了?再一看,隻見二人均是蓬頭垢麵,被拷打得遍體鱗傷,一副慘不忍睹的樣子。鄭興不由停下腳步怔怔地望著他倆,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倆也會被抓起下在牢裏,正欲搭話,立刻就被押解他的牢頭和兩個獄卒一聲大喝弄走。
來喜轉頭突然發現鄭興被兩個獄卒押著從那邊走過,忍不住淚就下來,大聲喊道:“鄭興,你放心,我和福滿被抓進來,沒有說過對不住你的話……”
“啪”的一聲,獄卒朝來喜臉上飛來重重的一耳光,破口大罵著立刻撲上去用手捂住了他的嘴,轉眼間便將他弄走。
鄭興這時已被獄卒押著走出老遠,回頭望過去一眼,隻見兩個獄卒正在對來喜拳腳相加,鄭興心頭一陣難過。
在走廊另一端,福滿和鄭興迎麵相遇,兩人隻對望片刻,鄭興便被牢頭和兩個獄卒押走,福滿一臉悵然地站在那裏,接著也被獄卒弄走了。
身著囚服滿是傷痕的鄭興被帶進兵站總部杜日虛的公堂時,杜日虛正一臉肅然在案前坐著,看樣子他已在等候鄭興多時了。兩人的目光碰在了一起。見杜日虛矜持不語,鄭興下意識地將目光落在他麵前桌案上擺放著的那兩張紙上。鄭興哪裏會知道,那兩張紙便是杜日虛挖空心思為來喜和福滿寫好的證詞供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