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興挺著胸膛站在那裏,一身正氣,緘口不語。杜日虛目光怔怔地望過鄭興半晌後,臉上終於露出笑意開口道:“鄭秀才,這些天可讓你受委屈了。不過,本官也實在不願如此,有人告發你通匪搶劫軍糧,上麵催得緊,才不得不讓你受一陣子委屈的。”鄭興沒有接言,故意將目光移向一邊。杜日虛見鄭興對自己有些不屑一顧,進而說道,“真的,我沒有騙你,是有人在背後密告你通匪搶劫軍糧,上麵才下令讓我抓你的。我怎麼願意抓你呢,好歹我在永安縣衙待了那麼多年,人不親土還親呢!”
鄭興冷冷一笑,說道:“杜大人真會說話,要是念及舊情,我鄭興哪裏會五天提審六次,被打得遍體鱗傷這般模樣?”杜日虛突然仰頭朗聲大笑起來,半晌才停了笑,晃一下腦袋說道:“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我杜日虛念舊情看重情義是出了名的,誰人不知。這回你出了這麼大的事,上麵催要結果的公文一道道下來,要不是我杜日虛在為你周旋扛著,恐怕你的腦袋早就不在頸項上長著了!”
鄭興聞言更覺好笑,質問道:“杜大人,我想問你,有人告發我通匪搶劫軍糧有何證據?”杜日虛沉吟片刻,輕輕一笑道:“證據,你想看看?這還不容易嗎,別說暗中告發你通匪搶劫軍糧的人能拿出真憑實據來,連你最親近的同鄉同夥,也都有供詞作證在此。”說著,將桌上放著的兩張紙拿在手中朝鄭興一亮,但隨即就又放下,十分委婉地說道,“白紙黑字,鐵證如山,你可看見了吧,還有什麼好說的?目下,隻要我杜日虛鐵麵無私,不講情麵心一橫,把這些證據原原本本地呈上去,你就在劫難逃。”他頓了頓接道,“不過,我杜日虛終歸是懷念舊情很講義氣的人,實在不忍心去這麼做,總想想方設法把你從死刑犯的道上往回拉。”
鄭興被杜日虛這番話說得身上直起雞皮疙瘩,他心裏已然明白杜日虛又在玩什麼花招,於是將刀子般的目光朝杜日虛望了過去,義正詞嚴帶著輕蔑的語氣回擊道:“哦,杜大人,我這才徹底地弄明白了。如此看來,桌上放著的那兩張字紙,無疑是我的兩個同鄉,對我通匪搶劫軍糧的舉證供狀了。既然杜大人已拿到了證狀,那還有什麼必要白費這些口舌呢?如今我的性命已完全掌控在了你的手中,你就別兜圈子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杜日虛拿起麵前放著的茶杯輕呷一口,緩聲說道:“念及你我之間有割不斷的鄉土之情,我杜日虛又在這個位子上,絕不能見死不救,可我要以官身的身家冒險到上峰為你去求情作保,也不是件容易事。如今官場腐敗之風你不是不知,要打通各個關節,不是憑空能做到的。”
鄭興見狐狸的尾巴快要露出來了,淡然一笑,試探道:“看來,杜大人還真有救我之意,照杜大人的意思,要多少銀子才能打通關節呢?”
杜日虛見鄭興一步步地被帶進來,頓時興頭大增,從椅上起來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鄭興,故弄玄虛地繞圈子道:“你想想,你通匪搶劫軍糧,按照大隋條律犯的是死罪。要打通每一個關節,堵住一張張說話的嘴,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少說也得三萬兩銀子吧?”
鄭興聞言,鎮定自若地說道:“小民是一介窮書生,家境十分貧寒,家中又接二連三地出了那麼多不幸的事,杜大人不是不知,別說三萬兩,就是一兩也拿不出來!”
杜日虛臉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眼睛盯著鄭興,將手一擺道:“不不不,你別誤會,這可不是我杜日虛想要你的銀子!要為一個行將執行的死刑犯去贖命,通常是少不了三五萬兩銀子的。念及你我是舊情,你又拿不出銀子來,我杜日虛隻好憑著這張老臉為你去上下斡旋了。你是個大孝子,聽你周圍的人說,你對家中多病的老母親實在放心不下,連晚上做夢都喊著要回去孝敬伺候老母親,這很好,百善孝當先嘛!實話相告吧,今日本官把你請來,就是想給你尋條活路,早些放你出去孝敬伺候你家中的老母親的。你仔細想想,要不要讓你的同鄉給你往回捎句話,拜托那老魏忠設法為你籌集三萬兩銀子來,及早往出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