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陳夢章聽得有些莫名其妙。
望著陳太爺,杜日虛又重複了一遍。
陳夢章聽得一愣,眼睛盯著杜日虛愕然道:“此人我怎麼不認識?”
“縣太爺見過,隻是一時記不起來。就是前不久衣著破爛、滿臉汙垢、在縣衙後院當麵給縣太爺下跪的那個糟老頭子。”杜日虛疾速地眨了幾下眼睛,望著陳夢章說。
陳夢章凝神思忖半晌,微微點頭道:“噢,想起來了,是那個討要柴銀的老頭?”
杜日虛趕緊道:“對對對,就是他,就是他!你看他那一身晦氣,大洪,他老子給他起了這樣一個不吉利的名字,怎能不觸怒水神呢!”
見陳夢章聽後一言未發,全然不當一回事,端起茶杯在喝茶,杜日虛就又說道:“縣太爺,這事您就別往心上放了,明日在下就往永安堡督辦赴津地征調民夫的差事,在下會為縣太爺將此事去擺平的。”
對杜日虛所言,陳夢章依然如同沒聽見似的那麼冷漠,目光憂鬱地望向杜日虛說道:“眼下,火燒眉毛事情急,哪裏還顧得上別的事。下午,縣衙又接到一道朝廷傳來的急旨,唉,真能愁煞人!”
杜日虛目光緊緊盯著陳夢章的臉,吃驚地問道:“又有朝廷急旨下來了?”
陳夢章麵帶慍色道:“上次詔令說征調勞丁下月才赴津地,這次急令下來,不僅要在月底前抵達工地,還多了讓人最為頭疼的一條。唉,簡直是朝令夕改,讓人無所適從。”
杜日虛就問:“縣太爺,那急旨上麵又多了哪一條?”
陳夢章哼一聲道:“能多哪一條,還不是朝廷大興土木,國庫銀緊,又要叫我們到下麵去抓緊征收賦銀?”說著,將放在一邊的一道朝廷加急文告遞在杜日虛手中。
杜日虛展開文告看時,上麵這樣寫道:
轉達尚書省工部戶部十萬火急字寄各直州府督撫,大業六年三月庚午
奉上諭:自連年營建西苑東都修造長城等浩大工程,國庫銀資日緊。為富
國殷民安撫社稷,所啟開鑿南北運河之工程,銀資嚴重告急,休頓以待。
今特飭各直州府,盡速轉達加倍補征賦銀解送京都。另,征調各地民夫赴
役之事,急速催程,月前抵達,不得延遲有誤。
杜日虛看完轉達的朝廷緊急詔令,麵有難色呆在那裏。陳夢章神情凝重沉思半晌道:“按例正常征收,百姓都不堪重負,已顯艱澀。現在朝廷加倍補征賦銀的急令又壓下來,你看,我們還有何辦法來應對?”
杜日虛目光直直地望著陳夢章,慨然道:“這哪裏還有退路,朝廷詔令下來,誰敢怠慢?弄不好,這可是腦袋搬家的事。管老百姓那邊情況如何,我們縣衙唯一的辦法,隻能按朝廷詔令一級一級再往下壓。”
陳夢章苦著臉想了想,顧自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看也是隻有這樣辦了。可是老百姓手頭哪有那麼多銀子可征?這樣做,在下實在有些於心不忍。”
杜日虛目光冷峻地道:“沒別的辦法,老百姓手頭緊沒銀子也得去征,這是皇上的詔令,誰敢抗旨?”
陳夢章呷了口茶,放下杯歎道:“期限又這樣緊急,這實在是令人頭疼的一件事情!”
見陳夢章滿臉憂愁,杜日虛精神一振,望著陳夢章語氣堅定地說道:“縣太爺不必多慮,這份皇差交由在下負責去催征,在下明日就奉旨往下麵去督辦。”
陳夢章聽杜日虛這麼說,心底冒出一絲感動,感激地道:“事情這樣緊急,也隻得這樣委屈你去抓緊催辦了。有你這樣的賢能得力輔佐,這份皇差我心裏也就踏實了。”
杜日虛趕緊討好道:“縣太爺是在下永世難忘的大恩人,何必這樣客氣?有何指教盡管吩咐,在下赴湯蹈火都在所不惜。”
陳夢章有些動容了,沉吟半晌道:“日虛,抓緊去辦吧,這也是你立功的極好機會。再說,這事擱你肩上一大塊,我這裏也就省心許多,騰出一隻手來,就可盡快活動兵站那頭的事了。我心裏知道,兵站那頭的事要辦成難度確實很大,可是為了你的前程,再難也得去辦。”
杜日虛聞言立刻喜上眉梢,激動地望向陳夢章稱謝道:“感謝縣太爺對在下如此器重,您真是在下的再生父母,在下將永遠銘記心中。至於朝廷急詔征調的差事,累死累活都由在下一人扛著,您就別擔心了。”
陳夢章聽得哈哈大笑起來,看著杜日虛道:“你我真乃風雲際會,珠聯璧合。在這非常時期,你有如此忠君報國之誌,非常難得。”
杜日虛見陳夢章如此賞識自己,激動不已,與陳夢章又計議了一番,才起身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