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日虛不由一怔,目光虛虛地望魏老先生道:“呃,魏先生是說,他是那個叫鄭興的大孝子他爹?”魏老先生緊緊盯著杜日虛的眼睛,點點頭道:“對,就是那個叫鄭興的他爹?”
杜日虛鎮定了一下,淡然一笑道:“當然會有他的名字。”
“為什麼?”魏老先生一怔問道。
“為什麼?哼,都是他爹他娘起了個這名字給害的!”杜日虛有些惡毒起來,在魏老先生眼裏,這個堂堂的縣衙杜大人,似乎一下變成了一個少有的無賴。隻見他蠻不講理地說著站起身,全然不當回事地在地上走動起來。
“他的名字怎麼了?”魏老先生吃驚地緊追著問道。
杜日虛在地上走了兩個來回就又坐了下來,拉長聲調說道:“非常之事,何以循律。鄭大洪,這個名字起得怪不吉利,縣太爺夜做噩夢問過神靈,神靈說是有人的姓名犯忌,衝犯了水神。”
魏老先生聞聽登時大驚失色,他的心不禁顫抖起來,站起身兩眼瞪著杜日虛問道:“杜大人,你……你這話從何說起?”
杜日虛沉吟半晌,望著外麵神色陰冷地說道:“前幾日,縣太爺夜裏突然被一場噩夢驚醒,夢見永安城裏丈餘高洪水猛至,橫衝直撞,頓時全城淹沒,殃及百姓,讓縣太爺醒來後揪心不已。後來去看神靈,神靈顯靈說,是所轄之內有人姓名犯冒水神,才使縣太爺夢中突現此不祥之兆。”
魏老先生聞言大駭,他的神色異常嚴峻起來,望著杜日虛憤然道:“惡莫大於毀人之善,杜大人怎麼能把陳縣太爺做噩夢歸咎於一個人的名字?一個黎庶百姓的名字,怎麼會冒犯什麼水神,這豈不是彌天大謊嗎?”
杜日虛鼻孔裏哼一聲,蠻不講理地雄辯道:“鄭大洪,這名字聽著就晦氣,很不吉利。洪水猛至,禍及百姓,縣太爺被噩夢驚醒,突顯凶兆,怎能說沒人冒犯水神?”
魏老先生越聽越氣,他的眼睛避開了杜日虛那雙陰森森的目光,不可思議地說事情怎麼會是這樣,便痛心疾首地搖了搖頭坐在椅上。他冷靜片刻突然想起,那日在縣衙遇著杜日虛,杜日虛向他打聽起鄭老姓名的真實用意。看來,杜日虛心懷叵測,此事蓄謀已久了。他尋思半晌,還是進一步據理分辯道:“杜大人,鄭興他爹鄭大洪這名字都叫幾十年了,怎麼會突然生出冒犯水神的事,跟縣太爺夜做噩夢聯係在一起,豈不是無稽之談嗎?”
一聽這話,杜日虛立刻睜大了眼睛,望著魏老先生狡辯道:“魏先生,這可不是我杜某人無中生有,這是神靈說的!這神神道道的事,你也不能不信,當年文帝不就是朝中有人姓名犯忌,夜裏才做噩夢顯凶兆的嗎?”
魏老先生聽得憤怒之至,他沉默半晌,將目光落在桌上放著的那張征調勞丁名單上麵,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豪氣,望向杜日虛抗爭道:“杜大人,一個黎庶百姓,怎麼能以朝廷中爾虞我詐的爭鬥作比?不管怎麼說,總不能將一個不在條律規定之內年邁多病的老人,列入征調勞丁名單吧?”
杜日虛一時被質問得有些惱羞成怒,騰地站起身走出兩步,回頭目光斜視著魏老先生道:“這是神靈對這種人的無情懲罰,人是無法阻止的。當年那個姓名犯忌的李渾,不就是被趕出朝廷受到懲治嗎?”他放鬆了一下神情,邊走動邊道,“不過,據說這個叫鄭大洪的兒子是個大孝子,他一定會設法挽救他的父親,絕不會讓他的父親遭受這種懲罰的。”
魏老先生聞聽一震,倏地站了起來,眼睛瞪向杜日虛問道:“杜大人的話讓人越聽越不明白了,把一個不在征調範圍的人列入征調名單,你讓他的兒子怎麼挽救?”
杜日虛擺出一副神情自若的樣子,冷笑一聲道:“辦法很簡單,隻要肯拿銀子出來,就可挽救他父親的厄運。”
“杜大人你……你說什麼?”魏老先生聞言,一時被氣得兩眼發直,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愣怔在那裏……
看來,杜日虛永安堡此行,還真是有備而來的。
昨晚,杜日虛剛從外麵喝酒回來,就被縣太爺陳夢章打發吳二急慌慌地叫去,這讓他心中既充滿希望,又有些焦慮不安。杜日虛想,難道是托陳夢章兵站那頭的事有了眉目?想了想,覺得這幾乎不大可能,因為三萬兩銀子還沒落到實處,陳夢章又不是貼麵的廚子,能空手去套白狼?要不就是陳夢章要問那夜做了噩夢,自己曾答應為陳夢章尋找姓名犯忌水神者。其實,這事自己心中早就有了底,隻是時機不成熟還未向陳夢章去邀功請賞罷了。
杜日虛朝陳夢章衙府前腳進去,後腳還在門外,就對陳夢章急乎乎地道:“縣太爺,那個犯忌水神的禍根,在下這幾日終於尋到了,是本邑永安堡一個名叫鄭大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