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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本根拎著一麵銅鑼急急火火地出來,破鑼似的嗓子滿村街吆喝著敲了三遍,趙家祠堂大院立刻便人聲鼎沸,熱鬧起來。
今天的鑼聲敲得好急,這是怎麼了?
不少人都在想,也許是鄭興他們啟程在即,向隻記了姓名尚未交來銀子的人家要集中起來收銀子了?
趙家祠堂院大,場地寬敞,近年來已成為村裏集中開會的場所。聽到一聲緊似一聲的鑼聲和王本根破鑼似的吆喝聲,村人們便放下手中活計,興衝衝地陸續往趙家祠堂院奔去。
王本根提著銅鑼路過鄭家院外敲第三遍鑼時,屋裏的酒桌上別人都已散去,而鄭興、黑子、二愣三人還興致正濃在喊天吼地劃拳喝酒。聽到裏麵喝酒劃拳的喊叫聲,王本根停下腳步,提著銅鑼走了進去。王本根嗓音粗,說話不客氣,推開門站在那裏掃了一眼桌上的酒菜,瞪著兩眼悻悻地道:“你三人還喝甚酒?趕緊到趙家祠堂院開會吧!”
“開甚會咧?”趙黑子滿臉通紅,眼睛望向王本根問道。
“開甚會咧?你們要跑口外販牲口的生意,怕是做不成了!”王本根十分不屑地瞟了黑子一眼說道。
“你說甚?王本根,你把話說清楚!”三人聽得不禁一震,二愣瞪著王本根驚詫道。
王本根鼻孔裏哼出一聲,眼睛瞅著別處道:“朝廷急令下來了,要征調青壯勞丁赴津地挖河做工,還要加倍補征田賦銀子,縣衙早來人了,要開會緊急催征。”說過這話,又不屑地瞪了三人一眼,便調轉身出門接著敲鑼去了。
三人聞言,頓時如同撲撲燃燒的旺火猛地被人潑了盆涼水一般,大眼看小眼,愣在那裏,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征調青壯勞丁一個不少地赴津地挖河做苦役去,還要加倍補征賦銀?這成什麼事?好不容易謀到一條生路,本銀也都籌齊啟程在即,村人又那樣一片熱情,滿懷希望,事情上午還好好的,怎麼下午說變就呼啦啦地變了呢?
沉思了一陣,二愣一臉沮喪地道:“我看,這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黑子醉醺醺,露出一副滿不在乎很不服氣的樣子,端起酒杯望著鄭興、二愣道:“扯什麼淡!來,喝酒,誰管他娘的這些屁事咧!”
“事情都成這樣了,還喝甚酒?”鄭興冷靜了下來,看著黑子勸阻道。
“管他征不征呢,就是天塌下來,我們也要先把這頓酒喝完再說!”二愣也已喝得臉上大紅大紫,順著黑子的話補了一句,也端起了酒杯。
鄭興拿眼睛看了看二愣,神色凝重道:“如果朝廷急旨下來,全部青壯勞丁一個不少都要被征去挖河做苦役,咱這生意絕對是做不成了,要真是這樣,我們怎麼向村人交待?”
黑子端著酒杯氣呼呼地獨自把酒灌進了肚裏,一拍桌子道:“這成什麼體統?好不容易籌齊了本銀,那麼多村人都願把銀子借給我們,想著捎頭牲口回來春耕備用,一下給吹了,丟不丟人?我們怎麼向村人交待?叫我看,我們不去理他這一套,還是要去做我們的頭口生意!來,喝酒!”說著,就又抱起酒壇將杯中斟滿。
二愣見黑子有些感情用事,想了想,坐著清醒了一會兒自己,將手中的酒杯放下,轉了口氣勸道:“黑子,別耍小孩子脾氣,這怎麼成,那是皇上的諭旨,誰敢違抗?”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此時的黑子火氣特大,什麼也聽不進去了,他捺不住性子又喝下一杯,目光望向窗外大聲道:“扯雞巴淡,皇上諭旨怎樣?這是不叫人活了!要殺要剮由他吧,反正,我們是籌齊了本銀,就是要跑口外販牲口去!”
鄭興見黑子醉意已濃,狂喊亂叫,忍不住推一把黑子,道:“瞎吼喊甚?早就不讓你喝了你偏要逞能,這不,喝醉了吧?”
“王八孫子才喝醉了,我還能喝!酒醉心裏明,我隻是在發泄自己窩著的一肚子火氣!”
“你已滿嘴胡話了還說沒喝醉,你發泄心中火氣能扭轉了乾坤嗎?要知道啊,皇上諭旨下來,別說你我,就是長三頭六臂也抵擋不了!”
黑子醉成一塌糊塗,哪裏還聽得進二愣的話,他一掌推開二愣,搖晃著站了起來,大聲嚷嚷道:“皇上怎樣?你九五至尊,擁有天下,也不能故意跟人作對吧?詔令遲不下早不下,偏偏要在我們跑口外的時候下來,還叫人活不活?”
“我說黑子,好兄弟哩,快別鬧了!你這樣大喊大叫的,別一時任性闖出大禍來!”鄭興如同求告似的勸道。
“你別勸我,我怕什麼闖大禍?口外販牲口的生意,我跑定了……”黑子醉態十足,口中一股勁地叫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