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青皮出身軍區大院,從小對槍就有崇拜,酒吧一夜,與其說邂逅了小妖精,不如說邂逅了一把槍。一把槍好像一把開瓢的西瓜刀,一下子就把老青皮腦瓜裏的糾結打開了,童年的夢想,軍人的榮耀,男性的陽剛,藝術的滄桑,統統可以歸結到一把槍上。
事實上,酒吧一夜,一把槍就像幽靈一樣纏住青皮了,在他的骨子裏左衝右突,他的身體好像被一顆子彈引爆了。最後他就用這把槍,把自己那個“老巢”打了一個稀巴爛,自己把自己槍斃了。對自己認定的東西,老青皮是下得了狠心的,不就是一個展覽麼,沒什麼了不起的,眼看不如別人,真的不如不去。後來美術史家大胡子就是在這一點上,對老青皮十分欣賞,大胡子從一個大藝術家的氣度,談到一個大藝術家的氣象,大胡子說,要搞藝術,天賦另說,首先就要好大喜功,要有野心,否則就成不了什麼大氣候,趁早去種田,趁早去做工,去過自己的小日子。老青皮覺得自己這個作品,與小妖精的用槍去“溝通”相比,簡直小巫見大巫,一個天生基因裏就有槍杆子的大男人,怎麼就沒想到用槍作為元素去搞它一個作品呢,怎麼就被一個小妖精捷足先登了呢。說起來,作為一個科班出身,老青皮在自以為了解的世界藝術史上,一向看不起女性的作為,一向認為女人沒有真正的大藝術家。這個小妖精,怎麼一下子就把他的根深蒂固,鏟除一空了呢,說起來真是無地自容,無顏見軍界父老。老青皮把自己的作品廢掉之後,自動放棄展覽,空著一雙手到了北京。
老青皮跑到魯迅文學院,我正在那裏進修,那時我對書法的大字已經沒有興趣,對文學的小字充滿期待,我說,你不去找妖拾捌,跑到這裏來幹嘛。他說,妖拾捌早跟別人跑了,我去見鬼啊。妖拾捌是老青皮在北京的第一任女朋友,也算一個美女作家,和妖拾柒一起出道,一個正宗小妖精。老青皮和美女作家的瓜葛,說起來和丁書商有關,這個家夥大概嚐到美女作家甜頭,好像以出美女書為己任,每每和美女作家談書稿,總要叫上老青皮,不知道什麼心理。說來老青皮同文學同出版一點關係都沒有,就憑一個局長身份,好像也解釋不通,和美女談書稿,一來算商業機密,二來也算私人幽會。現在看來,隻有兩種可能,一種屬於拉皮條,一種老青皮很能侃,經常能把美女侃得雲裏霧裏不知所雲,丁書商趁機占得便宜,版權一舉廉價拿下。妖拾捌和畫家老公離婚後,從揚州一帶跑到北京,貌似寫作的同時,尋尋覓覓第二任老公,就成為她的第一理想,寫作反倒成了幌子。妖拾捌怎麼和老青皮好上的,具體就不清楚了,無非狗苟蠅營,地下工作一般,隻知道他們平常若即若離,聚少離多,遠水近火,一旦幹柴烈火,就燒進別人懷抱裏去了。問題是妖拾捌又時不時跑回老青皮的懷抱,每次都把老青皮搞得欲罷不能,在幸福與痛苦之間搖擺,至少有五六個來回了,不知道他們是一種什麼狀態的男女關係。後來老青皮好像開通了,反而將計就計,采取召之即來,來之即戰,戰之即跑的戰術。妖拾捌則采取遊擊戰對付老青皮,一忽聽說跟張三畫家了,一忽聽說跟李四搖滾了,一忽又聽說跟王二導演了,一忽又聽說跟那個著名的IT人士了,一忽又聽說跟那個大名鼎鼎的房地產商了,妖拾捌的愛情,已經成為一個北京傳說。最後的傳說,為了尋找愛情,妖拾捌得抑鬱症了,自殺了好幾回,最近的一次,眼看上吊就要成功了,卻被一個與妖拾捌打遊擊的遊擊戰士,拿打火機燒斷了絲綢的吊繩。遊擊戰士情急之中,是考慮不到絲綢之火的,是想不到絲綢之火會點燃一頭茂密長發的,火從絲綢一直燒到頭發,從頭發一直燒到下巴,把整個臉燒成黑糊糊了,徹底毀容了,妖拾捌沒有成為吊死鬼,成了一個火燒鬼,所以老青皮說見鬼,不是沒有道理的,至少有葡萄酸味道。據說,妖拾捌目前正在大規模整容,手術類似全聚德烤鴨大師傅,把妖拾捌屁股上的肉皮片下來,一片一片貼到臉上去,情況到底怎麼樣,誰都沒見過,想來妖拾捌的屁股還是雪白的。老青皮說起妖拾捌,好像完全在說一個陌生人,跟他毫無關係似的。我對老青皮說,妖拾捌抑鬱也好,自殺也好,毀容也好,完全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不是一傳手,至少是二傳手,是關鍵人物,你把她徹底拿下,就沒有三傳四傳五傳了,就沒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什麼事了,就沒有這麼悲慘的故事了。老青皮說,那廝小妖精,四大天王中國首富都拿不下她,天生一個紅顏薄命,隻能做情人,不能做老婆,這個你不知道啊。其實,老青皮也是和尚對尼姑,半斤對八兩,一向喜新厭舊的,這和他的藝術追求異曲同工,借口藝術家天性,尋花問柳,天涯何處,隨時眼睛一亮,三步之內,必有芳草。不過,老青皮基本喜歡一個類型,就是小妖精類型。男人的口味千奇百怪——有人戀母,有人戀姐,有人戀妹妹,有人戀女兒,有人喜歡大美女,有人喜歡大長腿,有人喜歡審美型,有人喜歡審醜型……老青皮為什麼喜歡妖精型,隻喜歡小妖精,為什麼弄丟一個文學小妖精,後來又遭遇一個藝術小妖精,小妖精到底有什麼妙處呢,小妖精到底什麼地方妙不可言呢,我們真是搞不清楚。後來,老青皮僅僅向我透露過一點,這一點就讓我琢磨了半天,老青皮說,大長腿是局部覆蓋,小妖精是全部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