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剛好壓在臉下麵,因此她下意識地開始撥開鼻子和嘴巴的泥土。土質鬆散,也很乾。最後好不容易在臉前方騰出拳頭大小的空間。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埋在這裏多久,但最後理出一個清晰的思緒後,不禁驚恐萬分。她無法呼吸,無法動彈,泥土有如千斤頂般壓著她。他竟然活埋我。
她試圖移動一隻腳,肌肉卻幾乎使不出力。接著她犯了個錯,不該試圖站立。她用頭一頂,想直起身子,太陽穴立刻像觸電般刺痛。我不能吐。她這麽一想隨即陷入模糊的意識。
再度能思考時,她小心地感受身體還有哪些部位能運作,結果發現四肢當中唯一能移動一兩厘米的隻有臉部前方的右手。我得呼吸點空氣。空氣就在她上方,就在墓穴上方。
莎蘭德開始搔抓。她用一邊手肘撐住,好不容易挪出小小的空間,然後以手背將土撥開,擴大麵前的範圍。我得用力挖。
她發現自己形成的胎兒姿勢當中有一個窟窿,就在手肘與膝蓋之間,她能存活多半就是仰賴圈在這裏頭的空氣。於是她拚命前後扭動上半身,感覺到有土壤掉落身子下方的空隙裏,胸口的壓力減輕了些。手臂能動了。
她在半清醒狀態下,一分鍾一分鍾地慢慢努力,先抓開麵前的沙土,再一把一把撥進下方的窟窿裏。慢慢地手臂終於得到解放,進而得以移開頭頂上的土,一厘米一厘米地擴大頭部四周的空間。她摸到硬硬的東西,像是抓到小樹根或樹枝,接著繼續往上抓,土中仍然充滿空氣,並不十分硬實。
狐狸回窩途中來到莎蘭德的墓穴旁停下。剛才抓到兩隻田鼠正得意著,忽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出現,狐狸立刻全身凍結,豎耳傾聽,狸須和鼻子微微顫動。
莎蘭德的手指彷佛某種沒有生命的東西從土裏伸出來。現場若有任何人看到,反應很可能會像狐狸一樣立即飛奔而逃。
莎蘭德感覺到涼涼的空氣順著手臂而下。她又能呼吸了。
接下來又花了半小時才爬出墓穴。左手不能動,讓她覺得奇怪,但仍使勁地用右手繼續抓土與沙。
挖土需要一點輔助工具。於是她將手臂縮入洞中,從胸`前口袋費力地弄出煙盒,打開之後當勺子用。她一勺勺將土刮鬆後甩開,到最後終於能夠移動右肩,往上撐破土層。隨後她又刮下更多沙與土,直到頭終於能伸直。現在右手臂和頭都已伸出地麵,再鬆解開部分上半身後,便能開始一厘米一厘米慢慢往上扭動,接著就在那一瞬間,土地鬆開了她的雙腳。
她閉著眼睛爬出墓穴,並一直爬到肩膀撞到樹幹,才緩緩轉身靠在樹幹上,用手背擦去眼睛部位的泥土,然後睜開雙眼。四周一片漆黑,空氣冰冷,她卻流著汗。她覺得腦子裏、左肩上和臀部都隱隱作痛,但並未花費精神去理清原因,隻是靜靜地坐了十分鍾,喘熄著。後來忽然想到不能待在這裏。
她費力地站起身後,開始天旋地轉。
隨即一陣惡心,便彎身吐了起來。
吐完後她開始走,卻不知道自己走的是哪個方向。左腿疼痛難忍,還不斷絆跤跪倒,引發頭部一次比一次更劇烈的刺痛。
不知走了多久以後,眼角忽然瞥見光線,便跟著轉向。直到站在院子裏的棚屋邊,才發現自己直接回到劄拉千科的農舍來了。她像個醉漢般搖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