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節 窩頭與元寶(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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鑔兒塘聖徒記之百年鑔鬥前傳

時間:2010年6月2日20點18分

上一篇博文,我已詳述了今日鑔兒塘飛鑔會在景忠山與魚骨廟村飛鑔隊鬥鑔的經過,有跟帖猜測這兩隊人馬定是早有恩怨,確實如此。且聽我慢慢講來這百年鑔鬥的因果輪回。

誰能猜到這兩個村子竟是同出一脈?魚骨廟村建村600多年,鑔兒塘建村300多年,也就是說,在魚骨廟村建村300多年後,有一部分村民從舊村遷出,在老村邊上的鹽堿地上建起了鑔兒塘。

據說鑔兒塘最早的大家族田姓就是由魚骨廟村遷出,搬遷的因由是田家父子兄弟反目,庶出的小兒子有誌不得伸反遭大房長子虐待,便立下誓言要靠自己雙手造出一片天。這小兒子確實能幹,不過幾年光景已將曬灘的買賣幹得極為紅火,富甲一方不說,還得其所願娶了自己心愛的唐姓姑娘。唐氏一族也因此多有從魚骨廟村移居鑔兒塘者。後又有外省趙姓、江姓人士或投親或避禍而來,使鑔兒塘越發興盛。

兩村田家後代結怨百年,後來魚骨廟村田姓家族逐漸衰落,兩村又常因地界與海域劃分爭鬥不休。至百年前,為爭一重要捕魚海域,兩村漁民竟糾集百餘船於海上展開海戰,釀成4死16傷慘劇。幸有兩村德高望重之老者於其中牽線,改武鬥為文鬥,定下兩村規矩:若以後再有任何爭執,均由兩村飛鑔會打擂比試定輸贏。

更新完博客,李夏拿起手機查看。之前,她打電話給趙俊亮,那家夥竟然不肯接聽。他一回來就跑不見人影,晚飯都沒吃,李夏還真有點擔心。於是又發了一條短信,可他還是沒回複。

李夏才將手機放桌上,它就響了。拿起來查看,卻不是趙俊亮打來的。收拾起心底的小失落,李夏按了接聽鍵。“趙大老板,多日不見近來可好?”

手機那頭傳來一陣笑聲,好半晌才止住。“怎麼,想我了啊?”

“呸!我知道了,某人這些日子不見是給臉皮增厚去了。”

“有可能,我看你得親自鑒定鑒定。在你家門口呢,出來吧。”

“幹嘛去?我今天爬了一天山,現在兩隻腳都不想沾地了。”

“重要八卦,你不來聽,我就撤了。”

一句話,好似在李夏腳上安了一對風火輪,她迅速衝出家門,趙俊輝卻賣了關子,說要去了一個地方才肯說。

上次看日出的地方,才過幾月已顯出大不同。古塘那側,一水的明清風格二層小樓已拔地而起,青磚鋪地、青瓦封頂,大量原木回廊頂柱的使用果然效果極佳,不枉趙俊輝當機立斷否決了最初雕梁畫棟的設計。“慢生活”要的不是富麗堂皇,而是回歸自然的一切。更別說這縣裏本就有一批海韻木刻藝術大師,李夏為趙俊輝引薦後,他決定商請這些師傅在那些原木回廊和頂柱上自由創作與海有關的雕刻作品。而西塘靠近古塘一側的一期開發工程也似乎進展順利,隻是李夏還未聽說餘下的土地投資公司要拿來何用。

趙俊輝今天開了輛路虎,他把車直接停到古塘靠堤岸一側新建的點兵場。點兵場其實就是一個多功能廣場,與全部用實木鋪地的親水平台相接,再往外就是一段被防浪堤半圈出的海域,防浪堤再往外才能渤海。

趙俊輝打開後備箱,叫李夏幫忙拿酒,他自己也拎了一個仿古食盒。二人下到水邊,尋了個公用長椅落座。趙俊輝打開食盒,將幾碟海鮮小菜擺在長椅上,又給兩人倒上酒。李夏靜靜欣賞著趙俊輝一係列的舉動,等著他為自己解惑。

“這長椅是剛剛安裝好的,你是第一個享用它的人。”趙俊輝舉杯,李夏卻不回應,好笑反問:“別跟我說,我們真要為了長椅幹一杯?”

“不行麼,我覺得這長椅很不錯。”趙俊輝靠在椅背上徑自喝酒,他望著風平浪靜的海麵,突然頗感慨道,“春暖花開,麵朝大海,幹白配海味,正經的美好生活,這可是你教我的。”

李夏噗嗤笑出聲,故意反駁道:“我可沒教過你半夜撒業障。”李夏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她也端起杯子喝了口酒。這酒應該是附近葡萄莊園自釀的原汁,口感極好,不甜不澀但後勁挺猛,李夏第一次喝時就曾經被撂倒過。

趙俊輝忽然一聲長歎。李夏好奇,終是忍不住問:“你今兒究竟是怎麼了?”

“也沒怎麼,就是聽了某人的話,看開了一些事,做了一些自己覺得還挺對的決策,然後就想著……某人怎麼也不表揚表揚我?”

李夏嘴裏的酒差點噴出來,她啪地一掌拍向趙俊輝的胳膊,笑罵道:“喂,你多大了,今年三歲半麼?”

“35歲半就不能受到表揚了嗎?這是誰定的規矩?”趙俊輝說著,自己的嘴角也咧開了,一聲歎息後又自己感慨道,“沒辦法,到我這種年紀還能聽到表揚不容易呀,身邊那些人不是拍馬屁的,就是需要我拍馬屁的。”

“哦,明白了,原來你是說我不會拍馬屁。”李夏忍住笑故意挑剔,她心裏也明白,趙俊輝之所以待她比別人好,不是她真有國色天香,而是她夠真實,對朋友她從來不說謊。

“嗯,聽出來了,不容易。”趙俊輝繼續玩笑,果然又挨了一掌。李夏突然極認真地望向身旁的男人問:“你真希望我誇兩句?”

“算了吧,我都還沒說正題呢。”

“那就……直入主題吧,我邊吃邊聽。”李夏說完,還真抓了毛豆開始剝起來。趙俊輝則不緊不慢地將這些日子的心情娓娓道來。

“上次咱們談完,我回去認真反思了下。我承認我想投資鑔兒塘是想走捷徑,但另一方麵我心底也還是對這片鹽堿地有期望吧,至少……說實話,我真不想眼瞅著它從濱海市地圖上消失,畢竟這裏有很多關於我童年的回憶。”

“我小時候常常被老師派去參加演講比賽,愛家鄉這類主題我講過很多次,都講煩了,可那時的我並不明白家鄉對於一個人的意義。”李夏停下手裏的動作,也突然有感而發,“你知道嘛,我第一次想通家鄉真的很重要就是因為你。當我看見你的彷徨,再反思自己,才發現原來我從北京回來並不隻是想要逃離首都的巨大城市生活壓力,而是在尋找一種心靈的歸屬。這種歸屬感物質欲望滿足不了,或許隻有故鄉和家人能給。”

“我出國讀書,拿了綠卡又回來,大概也是在尋找你說的這種歸屬感吧。沒有離開過家的人,不會明白這種感情。”

“那現在是徹底想清楚了,決定回報家鄉?”

“別說得那麼肉麻行嘛,談回報是不能提錢的,我能做的也就是盡力把鑔兒塘的明天打造得更舒服更美好更適合人類居住。”

“這想法挺好,給你一朵小紅花。”李夏主動向趙俊輝舉起杯,趙俊輝急忙道謝舉杯,兩人相視一陣大笑。

今晚隻有半玄月,可也把這黑海岸照耀得波光閃閃。李夏和趙俊輝都不說話了,就這麼靠在長椅上喝酒賞月。好半晌,李夏才突然問:“鑔兒塘的夜真安靜呢!你說,這裏為什麼沒有燈塔呢?”

“因為這裏的漁民自古就是按照自然潮汐規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吧。怎麼了?”趙俊輝不明白她怎麼突然有此一問。

“沒什麼。”李夏搖搖頭,解釋,“隻是覺得鑔兒塘的人很可愛,性格很堅韌,卻又有種很容易滿足的天性,這大概就是這片海給予他們的吧。”

“好麼,之前頭被撞破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想的吧。”趙俊輝毫不留情地吐槽她,“那時候,你難道不覺得這裏的人都很野蠻?”

“確實蠻得傻氣,但還遠比不上城市裏洪水猛獸多。”趙俊輝笑她老氣橫秋,李夏自己也笑了。她現在時常會有一種衝動,如果人的大腦裏可塊任意使用的橡皮擦,那該多好,她想忘記很多事。

“高木幹得不錯,你最近在計劃什麼,聽說老不見在村裏晃悠。”趙俊輝關心探問。李夏也不隱瞞,和趙俊輝分享了自己的最新計劃:“我為鑔兒塘設計的壁畫草圖剛剛獲得了村委會的認可,我準備在鑔神廟的牆上畫一組關於鑔兒塘神話傳說的壁畫。”

“你可千萬別亂塗亂畫,小心又挨打。”趙俊輝半玩笑著警告,李夏瞪他一眼,故意氣他說:“你放心,我會把你當做反麵人物畫進去的。”

“哈哈哈……”趙俊輝大聲笑開,好半晌才止住,突然偏過身凝視著李夏露,深情道,“我相信你的實力,加油!”

李夏被看得尷尬,於是邊喝酒邊呆呆望向高掛在天邊的半玄月。隻是半玄月呢,怎麼也能如此明亮?

“喂,咱倆是不是真的沒戲?”趙俊輝的語氣聽起來有點認真,李夏見他仍想繼續感情話題,幹脆反問他:“你覺得咱倆要真變成了夫妻,還能像現在這樣說話麼?”

“也許可以吧?”

“看吧,你也覺得那是不可能的事。”李夏朝著趙俊輝舉起手中杯子,堅定地為兩人的關係設定角色,“還是讓我們做彼此可以說真話的好朋友吧,我們也許一輩子會愛很多人,但這樣的朋友一生中能有幾個?”

趙俊輝專注地凝望著李夏,此刻素麵朝天的她笑得比半玄月還要剔透晶瑩,他不能否認自己想要得到她,但他也明白李夏的話中深意:這世界上可以說真話的人必定是沒有任何利害關係的,一旦對對方有了要求,必然會老想著討人歡心。

兩隻酒杯,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幹了杯中酒。

還是談談他們一起打造的古塘手工樂園吧。趙俊輝邀請李夏去參觀扔在連夜趕工的古塘建築群,7月這裏就將試開業。

臨海的店鋪麵積較小,於是高木就將賣吃食的手工作坊安排在了這裏;而需要更大院落擺放手工工具的項目,則被安排在靠後的位置。古塘建設之中,已定下租用合同的商鋪主人就參與了自己院落的設計,比如李夏爺爺開的手工鑔作坊和貝瓷手工作坊,在建造之時已經預留了建造窖爐等專用設備的位置。

趙俊輝還跟她提起一人。他說他聘請了馬鳴擔任鑔兒塘旅遊投資公司的公關策劃部經理,專門負責對外包裝宣傳和策劃旅遊專題活動。馬鳴肯跳槽,倒是出乎李夏的預料。看來這新鑔兒塘真的變成了香餑餑。

李夏借著酒勁,於是也跟趙俊輝提起一人。她說:“童美上你博客了,是我給的地址。”趙俊輝如李夏預料,發了好大脾氣。

李夏走回自己住的小院已是淩晨,不知是紅酒上了頭還是怎樣,李夏不想睡。今天薩米耶和袁天樂去藍會所泡溫泉了,準備留在那邊享受一下有錢人的VIP度假服務。

房子裏隻有她一個,反正隨她怎麼折騰。打開電腦放喜歡的歌,將《樂園》設置成重複模式。她喜歡這歌,尤其心情不好的時候很愛聽——

人人尋找快樂園,無拘無束的樂園

不需慌張,忘了所有的煩惱

人人向往快樂園,製造美夢的樂園

沒有悲傷隻有滿眼的芳香

偶爾喝了醉了鬧一鬧,來點小小刺激也挺好

管他紛紛擾擾有多少,隻想開開心心活到老

……

李夏翻出十幾瓶指甲油,挑三揀四地在每個指甲上都塗上不同的顏色。然後站起身,微醺地張開雙臂隨著《樂園》舞動——

啦……啦……啦……

偶爾喝了醉了鬧一鬧,來點小小刺激也挺好

管他紛紛擾擾有多少,隻想開開心心活到老

來點小小刺激也挺好,偶爾喝了醉了鬧一鬧

管他紛紛擾擾有多少,隻想開開心心活到老

偶爾喝了醉了鬧一鬧,來點小小刺激也挺好

管他紛紛擾擾有多少,隻想開開心心活到老

……

李夏其實也不清楚自己今晚為什麼鬧了壞心情?是因為這一整天在人前綻放了太多笑臉,還是今晚和趙俊輝的見麵莫名地讓她傷感了?

是後者吧。

還是二者皆非?

難道……她又開始想念那個最不該想念的人?還是她害怕了,害怕圍繞在自己身邊的男人們終究都會離她而去?

是啊,是啊,就連趙俊輝都像個孩子一樣渴望讚美,她李夏難道就非得做一個無敵女超人麼?她也想要安慰呢,可不帶任何附加條件的安慰,誰又能給?

突地,音樂消失了。

李夏睜開眼,她尋了半日的趙俊亮不知何時竟出現在她的房中。李夏微皺了眉,埋怨:“幹嘛關了音樂,大晚上的還不讓人消停。”

“我接到短信就來這裏等你了,是你出去跟別的男人廝混吧。”趙俊亮指責的問話立刻引得李夏不快。她諷笑說:“長見識了啊,還會用廝混這詞,我如果真去廝混了,今晚你還能見著我人麼?”

“你敢說你不是和趙俊輝去喝酒了?”

“他還跟我求婚了呢,怎麼樣?你能怎麼樣?”葡萄原汁的後勁直撞李夏的頭,她幾乎快控製不住自己的壞脾氣,可她今晚不想吵,於是她朝趙俊亮走過去,一直把他推到床上。

今晚微醺的李夏格外顯得迷人,她騎坐在趙俊亮身上,如彩虹般瑰麗的指尖滑過趙俊亮赤裸的胸膛,攀上他的唇。即使房間裏燈光昏暗,趙俊亮還是被她妖冶的笑勾住了魂魄,他忘記了他們為什麼要爭吵,此刻他隻想在這牛奶一般雪白的皮膚上烙下自己的痕跡。

頃刻間,兩人顛倒了位置。

酒醉後的迷幻樂園固然美好,若能在現實中親手打造人間快樂園,卻也是一大樂事。李夏開始進行鑔神廟壁畫的繪製工作,並為此特地選購了一批由細柳枝燒製而成的炭筆和色彩瑰麗厚重的礦物顏料,並召集了一些受過專業美術訓練的畫家同好,包括薩米耶也來幫忙。

李夏篩選了鑔兒塘流傳下來的與神鑔、護海娘娘有關的神話傳說故事,創作了兩組壁畫:一層殿供奉的是神鑔,壁畫內容選取了螺姑燒廟和現代漁民修複鑔神廟的場景;二層殿較寬敞,則用連環畫的形式講述蘆花請鑔、娘娘點燈、海上神跡、娘娘燒燈、娘娘二點燈等一係列故事。

因為有朋友們幫忙,壁畫繪製進度神速。這天不知不覺又畫了2個小時,李夏實在口渴才拉著薩米耶去買冰鎮可樂。

兩人從小超市回來後,就坐在“金剛”樹下休息。薩米耶突然說:“李夏,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我不懂你為什麼對這個地方有這麼大的興趣,我一直認為你是城市動物,是那種一離開城市就會死掉的現代人。”

“有這麼誇張嗎?”李夏聽見薩米耶如此形容自己,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好一陣兒才收斂,用英語解釋道,“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麼意思嗎?這個夏字寄托了我父母對我的全部期望,一輩子都要生活得如夏花般燦爛,這意境很美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