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節 鑔兒鬥(3 / 3)

第一番正走九宮,9人慢速開鑔,返走九宮時才漸漸加快步法;二番飛起時則動作越來越快,隻見9人身形恍若鷂子穿林般輕靈騰躍,一時間隻聞鑔聲不能見人。

還未打完,周圍觀眾已是掌聲雷動,歎為觀止。

不用多說,唐金生已知自己的鑔隊輸了這第一局。他臉上不太好看,直到飛鑔會眾人收鑔,才頗顯大度地鼓了鼓掌,又請鑔兒塘一眾人先進廟拜神。李夏對佛教更為傾心,於是倒把更多注意集中在了唐金生的臉上。她瞧著他和自己鑔隊的人正在小聲嘀咕什麼,不一會兒,他臉上又揚起了笑,似乎對下一局已胸有成竹。

第三道茶棚始建於明朝末年,又是一座佛教寺院,殿內供奉千手千眼觀音菩薩,菩薩兩側侍立善財和龍女。在這座寺院的中央,矗立著一座七層六角寶塔,上邊係著很多祈福紅色絲帶,很是引人注目。

李夏和薩米耶等人走得較快,都拜完了菩薩,才見鑔兒塘和魚骨廟村兩方人員差不多齊整。

趙有餘問唐金生:“這第二局誰先打?”

唐金生問:“我們要打敬香,你們要如何打?”

趙有餘答:“這第三道茶棚要圍著寶塔打一番八仙過海。”

唐金生頗挑釁道:“不如一起打,如何?”

趙有餘遲疑了一下,說:“這大點兒地方,可能裝不下那麼多人同時抄家夥。”

“我們可以在院外頭打。”唐金生臉上笑開,不給趙有餘拒絕的機會,又說,“您老內行,這鑔飛得好壞靠的不是花樣,是不是真本事一起打馬上就能見真章……”

這話還未說完,那邊一直未吭聲的趙俊亮可待不住了,喊了小子們就要開打。趙有餘見攔不住,隻好反複叮囑:“小子們,都把自己的耳朵打開,給我好生聽音。”

雖說隻有一牆之隔,但兩套鑼鼓飛鑔同時打起來,那聲音還真是震人心魄。鑔兒塘飛鑔會這套“八仙過海陣”,強調的是陣中八人“各顯神通”,雖有鑔頭擔當總調度,卻更注重每個執鑔人各自的表現,也就是說,陣中每人都有獨立表演時段。若練到最佳時,八人合在一起能打成一氣,而各自分開被觀者圍住時也能打成一氣。因此,這套打法十分要求耳力,陣中8人一定要時時聽著鑔頭的指示。

飛鑔會小夥子們可算是尚能控製此陣,但從未在如此嘈雜環境中打鑔。薩米耶和莫拉將這比拚看得興奮,李夏卻很擔心,同樣的憂慮也寫在趙有餘的臉上。控製力還是技術問題,可剛剛贏了第一局,李夏覺得這些個毛頭小子有點輕敵。

第一番圍塔飛鑔,節奏打在一處,8人飛得還算精彩。一番後,8人以大鵬展翅之姿後退一步,在同樣的鑔點中打出不同的動作,這也是真正考驗的開始。

圍牆那頭,魚骨廟村這套鑔點以慢三拍開始漸漸加速成快三拍,此時又忽快忽慢,鑔點層次十分錯綜複雜。

這顯然影響到了鑔兒塘飛鑔會陣中8人的表現。前幾個鑔點打得還算整齊,而後突然陣中有一人錯了拍子,頓時引起一疊聲的亂拍,雖有趙俊亮大吼一聲使陣中幾人都找回鑔點,但此時兩隊高下已分。

輸了第二局,雖然趙有餘一勁安慰年輕小子們,可一眾人還是萎靡了許多。拜祭時也大多垂頭喪氣。直到趙有餘發了火,威脅說再這樣沒誌氣不如現在就下山,他們才拾起些精神。

下一局,就是決勝局了。飛鑔會要打最傳統的“敬香三鈸”,還是最不花哨的陣勢,他們贏得過嗎?趙俊亮建議加些花樣,趙有餘聽了卻發脾氣罵他不長進。

至碧霞元君大殿前,兩隊人馬都已顯出疲態。唐金生並不問怎麼比,他直接提了要求:“咱們這隊今天來的人少,年紀又都不小,現在大夥都累了,最後一場比賽,要麼單打要麼和局。”

“和什麼局,不管單打雙打怎麼打,咱鑔兒塘的都奉陪到底。”趙俊亮剛剛輸了一局又被爺爺罵正不爽,見唐金生挑釁,頭腦發熱就奪了趙有餘的話。趙有餘拉他胳膊也不管,就想著要把輸去的麵子贏回來。

“好,爽快!”唐金生胸有成竹一笑,似乎就在等趙俊亮這話,他下場走到院子中央,拱手朝趙俊亮下了戰帖,“小子,就讓我這老鑔頭領教領教你這小鑔頭的厲害,怎麼樣?”

趙俊亮拿了自己的響銅鑔就要下場,卻被李夏攔住,她小聲叮囑:“走八卦步困著他打,千萬不要意氣用事。”

“瞧好吧。”趙俊亮誌氣滿滿地回了話,便下到場內。李夏退到趙有餘身邊,憂心問:“您看這陣勢,不會出事吧?”

趙有餘歎笑著搖搖頭。“大事是沒什麼,唐金生再不濟也懂得分寸。不過亮小子興許會受些挫折。”

李夏點點頭,輕歎一聲附和:“是啊,這就是一場遊戲,他把輸贏看得太重了。”

說話間,場內兩人已經開鑔。先是各自對著香客們飛了一番,然後麵對麵過招。趙俊亮果然聽了李夏的安排,並不正麵接招,而是走八卦步將唐金生困在陣內,自己卻如鷂子旋身飛鑔,他越走越快,仿佛一道旋影。這番打法果然亂了唐金生的鑔點,也博得了香客們的掌聲。

被困陣中的唐金生舞不開手中飛鑔,幹脆收了大動作隻擦鑔挪步。他並沒就此放棄比賽,而是閉起雙眼細聽風聲。

趙俊亮飛得正得意,突地,唐金生大鵬展翅般旋出手中飛鑔,頓時一米多長的鑔纓子仿佛皮鞭一般抽向趙俊亮,他沒有防備立馬亂了腳下步伐,急急退了幾步才站穩,那邊又襲來一記掃堂腿,趙俊亮再想後撤已來不及,整個人失了平衡摔倒在地。

唐金生立刻收鑔,臉上顯出滿意笑容。他走過去主動將趙俊亮扶起來,又朝趙有餘拱手說:“承讓了,改天去鑔兒塘取龍骨。”

不待鑔兒塘的人反應,他已叫了自己人,在香客們的掌聲中進大殿拜元君,拜完出來還故意大方地請鑔兒塘人進殿拜娘娘。

有飛鑔會小子看不過眼又要發脾氣,全都被趙有餘攔住。趙有餘喊了飛鑔會的小子們集合,說:“自己學藝不精怨不得別人,在娘娘殿前丟一次臉怕什麼,難道你們還想再把我這老臉都舍了。都給我打起精神來,還有一番敬香沒打呢。”

趙俊亮悶著臉坐在大殿外台階上不說話。趙有餘也不叫他,而是派了江海濤擔任鑔頭。一番傳統“敬香三鈸”,場上那幫小子不能說打得不好,但是人人臉上不見笑模樣,這番飛鑔打得有些悲壯。

按規矩,是飛鑔會先拜,這一村跟來的其他人才可以拜。李夏見場內還飛著鑔,就湊過去想安慰下自己可憐的小情人。她在趙俊亮身邊坐下問:“二道茶棚有同心鎖,一會兒咱倆去結一個?”

趙俊亮不抬臉,嘟囔說:“你不用同情我,我不需要虛情假意。”

“哎……我怎麼就虛情假意了,製鑔回來聽結果,可是你自己定的約。”李夏假意惱怒,趙俊亮卻並不像平時那樣哄她。李夏正擔心他真被這意氣之爭亂了心緒,趙俊亮卻突然起身朝大殿門口奔去,原來是飛鑔會要進殿上香祈福。

看來這家夥抗打擊能力還挺強的。李夏暗忖著,又不放心追到大殿門口偷看。就見飛鑔會眾人執香拜完,趙俊亮便拿出自己親自打造的那對響銅鑔放在供桌上,拈了三炷香點燃,雙手舉過頭頂拜了三拜,才將手中香栽於香爐。然後跪於碧霞元君像前,雙手和十,閉目默禱並行三拜九叩大禮。

飛鑔會眾人出了大殿,李夏等人也進去跪拜。莫拉問:“這個神能不能聽懂法語?”李夏語塞,隻能含糊搭說:“神力無邊,有可能吧。”

田家富往功德箱裏塞了不少百元大鈔,袁天樂嘲笑他一定是壞事做多了求安慰。田家富想了想竟真又從包裏掏出幾張百元鈔票捐了功德。

這一殿拜完就是自由活動時間了。李夏本想去找趙俊亮,卻被滿婆攔著,非要帶她去什麼狐仙洞求桃花,說是李夏媽特別囑咐的,她家女兒再嫁不出去就該要她的命了,請滿婆一定帶她去求個姻緣。自己的私事也不好和滿婆說究竟,李夏隻好被拉去。本想叫薩米耶等人一起,那三人卻取笑她一番後跑去鍾亭敲鍾。

說是狐仙洞,其實就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雖然半信半疑,李夏還是跟狐仙求了個心願,希望從此身邊隻剩些好桃花,因為她可不想再為愛傷神了。

下山時,隻有滿婆、狗爺與李夏一起走,倒得了空可以問些舊事。比如魚骨廟村的人為什麼突然冒出來要龍骨?當初拆遷時滿婆為什麼沒拿出來?而這兩個臨近村莊的飛鑔會又有著怎麼錯綜複雜的百年糾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