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一道茶棚始建於明朝末年,是一組四合院式的建築,北有山門,南矗大殿,東西兩側為禪房。正殿為三間懸山式建築,殿內供奉著觀音、文殊、普賢三大士菩薩。
要拜菩薩,先打鑔。飛鑔會的小子們稍喘了口氣,便拿出家夥擺上了第一道飛鑔陣——“浪打潮音陣”。
打今年起,尤其是打從趙有餘和趙二海懇談後,趙有餘不再堅持讓飛鑔會隻練那套“敬香三鈸”。他開始聽取趙二海的意見,在基本步法和打法的基礎上,編排新的陣勢。畢竟時代不同了,人們的口味和欣賞水平提高了,飛鑔會也得與時俱進,老是一套花樣自己打著沒勁別人瞧著也煩。但他仍很堅持要這幫小子們練基本功,這飛鑔能不能“飛”,最終見真章的還是腿腳上的功夫。
“浪打潮音陣”就是飛鑔會專為這第一道茶棚設計的。10人淌泥步出場,先打上一個分水行舟,布下漁網型陣勢:1人居中、3人環內圈、6人圍外圈,內圈外圈以交錯方向環繞打鑔。居中鑔頭趙俊亮高舉手中飛鑔,一會兒好似拉起一張漁網,一會兒又好似在與海浪搏擊。整個鑔陣鼓點激昂,鑔聲清脆,仿佛向對景忠山上各路神明報備,這來拜神的一撥不是別人,正是鑔兒塘的英勇海狼們。
今日仍在廟會期間,香客眾多。飛鑔會打了一番,頗多人圍著叫好,嚷著再打一番。飛鑔會的小子們見這麼多人捧場,興奮地想要再露一手,卻被趙有餘攔住。他抱拳向一眾圍觀香客致歉:“對不住各位,這幫小子頭回露臉不知深淺,咱二道茶棚還有鑔要打,若有緣一會兒再見吧。”說完,便帶著飛鑔會一徑進了大殿跪拜。
跟隨來拜娘娘的鑔兒塘鄉親,待飛鑔會出了大殿,才一一進去拜菩薩。李夏發現在觀音菩薩坐像前,還供奉著一尊金娘娘。又問了狗爺才知道,這便是康熙皇帝為其祖母和母親供奉的金身。此殿也由此得名“禦佛寺”。據說,這尊金娘娘一直被山上僧人精心保管了300多年,但最終還是難逃劫難,在上世紀30年代被蒙麵大盜掠走,終未找回。現今這個是1993年按原樣複製的,但也是純金打造。
等齊了人,鑔兒塘一眾人開始往二道茶棚進發。於是,竟有好事者一路跟隨至二道茶棚。
這第二道茶棚始建於明朝中葉,是一座道教宮觀。建在山腰之中的平緩地帶,三間正殿為硬山式建築,座北朝南;東側三間卷棚頂建築為丹房,是古時道士起居靜修之所;西側梁柱式建築為遊廊做賞景之用。正殿供奉的是在道教中赫赫有名的天界尊神——真武大帝。
薩米耶等人見李夏這一路都纏著狗爺當導遊,也都跟著一知半解地聽。狗爺倒也不嫌煩,說起這景忠山的眾神更是如數家珍。李夏自是不知這真武大帝的厲害,狗爺便又介紹了一通:“據《道經》記敘,真武大帝司掌北方之水,也是掌管生殖之神,同時掌管北方司命。由於真武大帝神通廣大,所以在民間影響很大,是香客信士們十分崇信的一位道教重神。”
薩米耶和莫拉對真武大帝興趣不大,倒是對茶棚中兩處人文景觀頗感興趣。一處是在這大殿後山突出的岩石上,生有兩棵二百年以上的古鬆,岩石邊緣築了鐵柱並用鐵鏈串連,原為保護遊客安全,後有人在此結鎖立願,倒興起了一處風俗。據說可結9種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姻緣鎖;山盟海誓、心心相印的同心鎖;高山流水、誌同道合的知音鎖;同舟共濟、肝膽相照的真情鎖;前程似錦、一帆風順的事業鎖;富貴無邊、財源廣進的富貴鎖;無災無難、吉祥如意的平安鎖;天涯無盡、相聚有期的團圓鎖;天長地久、益壽延年的長壽鎖,俗稱“九鎖緣”。薩米耶覺得這事特浪漫,立馬拉著李夏、莫拉和袁天樂結了一個知音鎖。
莫拉則更喜歡一個石雕的龍缸,據說是康熙皇帝禦賜的聖物。白色大理石龍缸上雕著二龍戲珠圖案,缸底雕有鯉魚一條,石鯉擰身擺尾,張口朝天,俗稱“鯉魚吞錢”,應和著民間“鯉魚吞錢,富貴無邊”的傳說。幾人到處翻找硬幣,各投了幾次卻僅有袁天樂投中一枚。薩米耶不認命,還要再投,殿前忽然響起鑼鼓聲。
李夏知道這是飛鑔會等齊了人,準備飛第二道鑔了,隨即叫了幾人往殿前去瞧熱鬧。可走到殿前,鼓點突然又歇了。隻見中間空場多了一批拿鑔的人,卻不是鑔兒塘的熟麵孔。李夏忙問狗爺那些人是誰,狗爺臉上突然顯得不自在。滿婆也在一邊露出憂慮之色,小聲問著狗爺:“我瞧著他們來者不善呢,別不是為了那東西?”
李夏聽著,更好奇了,還想再問,就見狗爺拉著滿婆徑直往中間空場走。李夏幹脆跟了過去,走近了就聽見其中一人正粗聲嚷嚷著:“我就說嘛,這鑔兒塘的人從來就不懂個先來後到,要不偷了別人的東西還能這麼硬氣?真是魚坑裏的臭水,流哪哪腥。”
大夥聽出話裏有話,飛鑔會的小夥子有脾氣暴躁的立馬跳出來罵,還有的要上手,趙有餘板了臉叫飛鑔會不要生事。幾個年長些的,隨即看住身邊的年輕人。
趙有餘已認出這是原來魚骨廟村飛鑔隊的那幫人,要說這魚骨廟村的飛鑔隊與鑔兒塘飛鑔會的孽緣,都糾纏了上百年了,隻是一般兩方人馬都互相敬著,不故意砸場,這是規矩。
可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因為那塊龍骨?想到這兒,趙有餘朝狗爺使了個眼色,關於龍骨的事,魚骨廟村的人有抱怨,最近他已經聽說了許多回。
“金生,龍骨的事跟鑔兒塘的飛鑔會沒關係,你別壞了規矩,讓人家好好打鑔。”見趙有餘為難,狗爺說話了。魚骨廟村飛鑔會的頭頭唐金生卻不買狗爺的賬,狠狠“呸”了一口,故意高聲質問:“是誰壞了規矩,你們要是不怕羞,咱拎出來讓大夥評評理?”
“行,你們那些黑心事,老婆子我可清楚,要不咱們就讓大夥給拎一拎,真武大帝眼麼前咱可不能說假話,要是大夥覺得是我老婆子錯,龍骨我親自從梁上拆下來給你。”滿婆說話了,李夏第一次見她如此嚴肅。
許是滿婆表現得太過威嚴嚇住了唐金生一夥,他突然口拙了起來,支吾了一下才故意找茬說:“行,那些是家務事,咱今天不說。既然今天撞在了一起,咱們就來比鑔。你們敢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鑔兒塘人都是屬螃蟹的,對上哪就夾哪,從不含糊。”趙有餘來不及攔,趙俊亮就脫口回了話。飛鑔會都是一幫年輕氣盛的小夥子,哪受得了挑唆,紛紛嚷著要比試。趙有餘心想肯定是攔不住了,便幹脆主動設下賽局,心想練練這幫小子也好。
“行!今兒咱不說別的,隻來比鑔,從這第二道茶棚到元君殿前還有三番會可打,咱就取三局兩勝。”趙有餘定下規矩,又高聲叮囑,“友好比賽,切勿傷人,都聽清楚了嗎?”
鑔兒塘的人自然是高聲附和,唐金生不知飛鑔會深淺本想隻比一場,見事已至此卻也不想示弱,隻好繼續問:“既然是比賽,如何算輸贏?”
趙有餘見周圍人越聚越多,拱手向四周邀請說:“哪隊飛的好,就請各位多給點掌聲。”有愛看熱鬧的香客立刻附聲叫好。
唐金生知道鑔兒塘飛鑔會不過才練了一兩年,應該不會有什麼驚人之舉,而各鑔隊打的動作都差不多,飛鑔出會第幾個出場亮相很重要,便要求自己的隊伍先上場。
魚骨廟村飛鑔隊打了一套傳統的“草籽”。李夏觀察這隊裏基本都是四五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體力自是沒有年輕的小夥們好,但腿上基本功都很紮實,彈跳飛躍也把一套傳統打法飛得虎虎生風。一場打完,圍觀的香客遊人果然不吝掌聲。
唐金生帶隊友抱拳謝過眾人,便走到場邊休息。鑔兒塘飛鑔會的小子們心裏憋著氣就想更露臉,立馬抄家夥擺上陣。
鑔兒塘這第二道飛鑔自是因應此殿所敬拜之道教神靈設計的“九宮八卦陣”。8人分立坎北、離南、震東、兌西四正宮和西北乾、西南坤、東南巽、東北艮四維宮,鑔頭1人居中宮。此陣設計9人於陣中趟拉步按八卦步法走宮位,每換一宮便要擊鑔打出鷂子翻身,9人需動作齊整,順時針走滿九宮後再逆時針返走九宮。
這套陣法步法多變,動作如閃,因此十分講究9人的配合協作,鑔頭的作用較之第一陣“浪打潮音”也更顯重要。9人全憑鑔頭的鑔點指引,移步換形,打到最精彩處觀者仿佛隻見一人於陣內翻飛如影;反之,如有1人慢拍則全盤皆輸。
這套陣法是由陳貴大教飛鑔會小子們練形意拳時用過的那套八卦步法加花變形而來,算是飛鑔會練得最久的一套新陣法。今日這9人又誠心想要露臉,於是更是齊心協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