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節 元太的幸福就是鰻魚飯(3 / 3)

翟雋情緒有些激動,李夏點上一根煙遞給他,翟雋接過去狠狠抽著。這動作李夏很熟練,曾經她常常幫這個男人點煙……他抽煙的姿勢還是那麼好看,她喜歡看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隻是……他才38歲不是麼,即使按民間傳統算法虛上兩歲計算,也才剛剛40歲而已,他鬢角的黑發何時已被白發淹沒?

“我不恨你,早就不恨了。”收回視線,李夏喃喃。說著,自己也點上一根煙。她在整理一段段回憶,既然翟雋非要挑開她放任了許多年都無法自愈的傷口,那就來吧,一次把爛傷疤挖透透。

“最初我是恨你的,因為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回老家處理家事後突然就對我冷淡了,有朋友不停傳來小道消息,說你傍上了富婆,我不相信,我主動打電話說要去幫你,你卻跟我提了分手。那時候,我是真的恨呢,我願意為他同甘共苦的男人怎麼轉眼就變成了攀附權貴的小白臉?5年後變成工作狂的我才徹底明白這就是一個見錢眼開的世界,你有錢別人就對你有笑臉,你什麼都不是能得到的隻有白眼,我也學會了用錢去衡量一個人的價值,換做是現在的我,也絕對不可能嫁給一個一窮二白的傻小子。所以,我們再次見麵以前,我真的已經不恨你了。”

“再次見麵以前?你指的是會所那次?”翟雋露出驚訝神情,轉念一想,似乎有些明白了李夏的心思,“你學會用錢去衡量一個人的價值,那你是嫌我給的錢少?覺得我不重視你?”

李夏幹笑兩聲,不答反問:“你真這麼以為?還是在說冷笑話?”

“如果可以,我喜歡我的答案,但我知道那不是你,如果你真的見錢眼開,在我暗中要求下屬把集團的活動策劃案子都簽給你時,你該明白我在等你來找我,可是你沒來。”

“沒錯,我接下了你的案子,但我寧可賺辛苦錢。”李夏嘴角微彎嘲笑自己,“是我想的太單純了吧,我以為你是覺得虧欠我,於是也就心安理得地接了那些活動。有陣子理解你的苦衷了,我偶爾會想起你的好,想起我們在一起時單純美好的可能這輩子再沒機會發生的小幸福,於是就傻傻覺得這樣也好,偶爾聽說你的消息也挺好的。隻是再見麵時你的表現,真令人傷心。”

滿心的酸發酵著,李夏起身走去廚房給自己倒水,她不想讓翟雋看見她偽裝的堅強正在崩潰。偷偷擦掉眼角的淚,她開始忙活著煮咖啡。她記得翟雋喜歡在黑咖啡裏隻加奶不加糖。咖啡香才剛漫溢,身後就傳來翟雋的聲音。

“我現在隻喝黑咖啡,自從我們分手後我就隻喝黑咖啡了。”

李夏手上頓了一下,她倒了兩杯黑咖啡,轉身遞了一杯給翟雋,自己也端了一杯回到沙發前坐下。她故意拿出一包黃糖倒在杯裏,邊攪拌邊說:“真是可惜了,我現在很挑嘴,總喝一種咖啡很容易膩,所以學會了很多種配搭。”

“人總是會變的,口味也一樣。”

“是啊,人是高級動物嘛,牛反芻但人不會吃自己吐出來的東西,那太惡心了。”說罷,李夏又故意反駁自己,“也不對,那些肯做自己都覺得惡心的事的人才叫牛人,那樣的人這些年我可沒少見,崇拜呀!”

“你是在罵我。”

“沒,在我眼裏,商人都是牛人,想要賺錢首先就要對自己下狠手,這樣才能狠得下心對別人出手嘛。”

“她也是個可憐人,和我在一起不過是為了報複她的前夫,不到40歲就被診斷得上了子宮瘤,惡性的,子宮整個都被摘了。”翟雋突然又把話題拉了回去,見李夏臉色未變,又繼續說,“我答應要照顧她一輩子,所以那次見麵我無法承諾和你結婚,她已經知道我又見到了你,她說她願意離婚。”

原本盯著咖啡杯的雙眸直直射向翟雋,李夏臉色複雜。她問:“什麼條件?”

“你生的孩子要過繼她一個。”翟雋直視李夏,他不想回避也不能回避,他了解他的小蝦米,歲月已將她清澄的眸子磨得銳利,坦白比哄騙更能贏得她的心。李夏盯著他,似乎要把翟雋臉上每個毛孔都看清楚似的。

她突然笑了,問:“是離婚不離家吧。”

“她不會再婚了。”翟雋拿出兩疊錢放在桌上,“這裏一份是咱們談好的光盤價錢,還有一份是她的心意,聽說你受傷了,本想買點補品又怕你不喜歡。”

李夏靠在沙發上,冷眼看著翟雋忙活。若是10年前的她,應該會立刻跳起來把錢扔在翟雋臉上,而現在……她還真考慮著和這個男人生子的可能性。她快奔三了,如果沒可能結婚,她是否可以考慮未婚生子?不過那又是另一回事,若真要生,她不想要翟雋的精子,她會找個更帥更聰明更優質的陌生男人吧,那樣孩子才能完全屬於她。可是……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孩子怎麼辦?這樣想來,又覺得翟雋的提議頗有可能性,拋開一切感情因素,他沒有孩子,且具有教養孩子的優厚實力,但……

李夏長久的沉默似乎惹燥了翟雋,他忽地起身在客廳裏來回踱步,劈裏啪啦地抱怨起來:“你究竟想怎麼著?我究竟要怎麼做你才滿意?你真當自己是搶手貨?你覺得那個趙俊輝喜歡你是不是,你跟他表弟也有一腿是不是,你以為你真能玩轉那兩兄弟,你才是被趙家人耍著玩的那個,你知道他們之間有協議麼,鑔兒塘的那些貓膩,你真知道多少……”

見眼前的男人突然發飆,李夏剛剛柔軟起來的心事又被凍結,她冷著臉反問:“我是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就是賺我應該賺的那份錢,關你什麼事?說回來你倒是欠我一筆演出費,我要是不受傷,你們在鑔兒塘的項目能像現在這麼主動?”

“賺你應該賺的那份錢,嗬,還不是趙俊輝那小子想近水樓台,你那份工作交給誰不能幹?”

翟雋的輕蔑語氣徹底惹惱了李夏,但她還是強忍住氣,冷淡道:“翟總,如果你質疑我的工作能力,以後咱們可以老死不相往來,不好意思,我要送客了。麻煩你下去的時候,幫我把趙總請上來。”

翟雋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他已許多年沒在女人麵前如此吃癟,現在哪個女人見了他不是上趕著,他真是吃錯藥了,非得跑來受氣。翟雋深感今天的耐心配額都已用盡,連告辭都懶得,直衝衝出了門。

沒一會兒,趙俊輝出現在門口。他果然如李夏所料,一直等在樓下。李夏頹廢地窩在沙發裏,看趙俊輝徑自落座抽自己的涼煙,又嫌棄地掐掉換上他的萬寶路。她琢磨不透,這家夥為什麼要帶翟雋來?這實在不像他的做事風格。

李夏毫不婉轉地直接問出疑惑,趙俊輝卻不急著回答,他討要咖啡喝,直到李夏煮好端到他麵前,才反問李夏:“你和翟總談得不愉快?我在樓下見他一臉鬱悶。”

“甭來這套,趙俊輝,請認真回答我的提問!”李夏和眼前這男人認識不過兩三年,興許是趙俊輝愛逗的性格總能使李夏放鬆戒備,又或者兩人總能對某件事達成共識,李夏一直以為自己是足夠了解這男人的,可現在看來滿不是那麼回事。

“真想聽實話?”

“不然呢?”

“假話比較好聽。”

“再耍嘴皮子就給我滾出去。”見李夏落了狠話,趙俊輝收斂了玩笑表情,難得在李夏麵前露出一副認真摸樣。“我是故意的,你應該知道我想幹什麼。”

“我不知道。”李夏步步緊逼。

“有些事當斷則斷,對誰都好,我隻是替你累。”

“難道……你還要我謝謝你不成?”李夏皺眉,起身擋到他跟前直勾勾望著問,“趙俊輝,我突然覺得……其實我並不了解你。你和翟雋究竟是什麼關係?你和趙俊亮又有什麼協議?在鑔兒塘的事兒上,你究竟是想給我個單挑的機會還是早就知道總要有個人在前線當炮灰?那天,我被打的時候,我看見你伸手攔了亮子。”

趙俊輝臉色微變,他急忙解釋:“這肯定是誤會,我絕對不可能看著你挨打,隻是那天的情況變化太快,誰也沒想到他們會真動手……”

李夏邊搖頭邊後退,她退到牆邊靠著,雙手抱在胸前凝視眼前的男人繼續質問:“趙俊輝,我現在真不知道該信什麼了,從我開始,每個到鑔兒塘瞎折騰的外鄉人都是你引去的,袁天浩、董六一、翟雋……最近我聽說就連趙俊亮都是你叫他回去的……你在計劃什麼,鑔兒塘裏住的都是活生生的人,任何一個都不是你的玩具!”

“你今天情緒不好,咱們改天再談吧。”趙俊輝完全不回答李夏的疑問,起身就要走。李夏詫異失笑。大抵,所有的男人都是這樣吧。她瞬間泄了氣,跌坐回沙發裏,冷聲道別:“走時請別忘了替我關門,謝謝。”

趙俊輝默默走向門口,他走得很慢,又突然回頭說:“你真想和趙俊亮有結果?這世界究竟誰是誰的玩具呢,大家不過就是剛好擠在一個生物鏈裏,各取所需,僅僅如此而已。”

關門聲很響,震得李夏心都顫了幾下。

糊味已然散盡,隻剩了悶熱占領房間的每個角落。窗外,噪聲扶搖直上,響徹雲霄。李夏關了窗,開了空調讓自己冷靜些。打開電視,人為又製造了無數噪聲。從垃圾桶裏拎出那盒咖喱雞飯,已經冷掉了,李夏不想加熱,就這麼數著米粒吃。

電視上,正演著什麼,那些人為什麼又哭又笑,李夏並沒心思了解。桌上那兩疊錢無比礙眼,可她移不開視線。

終於,一切都模糊了。

呀!

李夏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淚腺原來依舊好使。

或許,這是今天唯一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