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就是你所說的可望而不可即之意。”
“其次,是婆婆的眼睛所見的。她有眼翳,日間勉強可以行路,但是看人的相貌和屋中的陳設都昏花,可是她又是如何在一個夜晚分辨出遠處鏡上的花紋的?還有,她是洗衣宮女,卻為何對這蓬萊閣熟門熟路,難道你沒有發現這裏距離她的住所有多麼遠?”
“一個眼盲之人,能分辨出鏡子上的花紋,說明她早就見過那麵鏡子。”薛子規冷冷地說,“而她對這裏熟悉,這說明她經常到這裏,習慣而成自然!姑娘的意思是當年藏鏡的人就是眼前之人。”
“所以我說眼見不為實啊!而觸之即碎……”她沉吟了一下,“薛大哥可記得那宮女形容她所見到的鏡子是冷光灼灼,還覺得它寒氣逼人。如果這寒氣逼人不是形容的而是事實的話,那麼你說這是為了什麼?”
“銅器寒氣逼人,那定然是接觸過極為寒冷的東西。”
謝瑤環推開窗子,望著眼前漸漸在東方浮起的一輪明月,“世人稱月亮也叫做冰鏡,其實是有道理的。月亮就如同冰一般的鏡子啊!那麼你說,冰到底可不可以做成一麵鏡子呢?”
“冰鏡!姑娘之意該不會說在湖中浮起的明鏡其實是切割成銅鏡一般大小的冰!”
“就算不中,也差之不遠矣!”謝瑤環點點頭,此時窗外夜色靜謐,月光的照拂中,遠處又傳來隱隱約約的搗衣聲。
“而且,月亮還有另一個名字——銀盆。”謝瑤環又輕輕說。
“姑娘又由這稱呼想到了什麼?”薛子規覺得此刻已經不能有什麼讓自己更吃驚了。
“我一直在想,那麼巨大的冰塊是怎樣從冰窖運送到湖中的,冰窖中的冰是給王室貴族享用的,尋常宮女哪裏能隨意得到。就算芸娘有王安這個後門可走,可以偷偷得到冰塊,但是要怎樣把它帶走呢?手拿自然不可以,搬運目標也過大。可是,如果斜著放到大洗衣盆中,然後在上麵蓋以衣物,就可以自然而然的搬運而不惹懷疑。”
“他們將冰帶到太液池邊放入水中,上麵放上銅鏡,推入水中,冰自然能托起鏡子。而王安在發現有人發現鏡子後,就急忙駕船靠近往水中一撲,隻需一擊,就把冰擊碎毀滅了它曾經存在過的證據,讓眾人以為鏡子是從池中浮起的吧!姑娘所說的‘一擊即碎’意思就是這個吧!”
“是,也不是。”
“姑娘這是何意?”
“薛大哥說的過程是對的,但是他們兩人這樣做並不是讓人以為鏡子是從湖中浮起,而是想丟了那鏡子而已。”
(八)
“什麼?丟鏡子!”
“薛大哥小聲些,你莫不是想讓整個大明宮的人都聽得到!”
“這、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你我千裏迢迢來到這裏,查出來的不是什麼陰謀,而是……”薛子規壓低聲音說道。
“哪有那麼多的陰謀?”謝瑤環白了一眼薛子規,“你想想看,這蓬萊閣夜放奇光的日子是不是在那池出明鏡之前?”
“是啊!”
“那麼,池出明鏡的日子又是哪一天?”
“不是魏國夫人的祭日麼?”
“所以了,看見蓬萊閣有光芒的那幾天,應該就是芸娘在這裏尋找當年她藏起來的鏡子——因為這裏要被漆新漆,不可避免有外人出入,鏡子也許就會被發現,我想她是有鑰匙的,當然是怎樣得到的未嚐可知,但已經不重要了,她眼睛不好,又已經是風燭殘年,又過了這麼多年,尋找起來自然費力,也許而且那鏡子過大,並不是她一個人可以搬運的,所以必然要帶上王安。那從遠處看到閣中出現鏡子而來到這裏卻一無所獲的一夜,我想那是他們在祭拜魏國夫人,所以這裏才會被打掃幹淨,而且會有香煙繚繞。也許最開始芸娘隻是想將鏡子帶走再次藏好,可是傳言愈演愈烈,逼得她隻有處理掉鏡子,也就是真的丟棄它,所以她選擇完成魏國夫人三十年前的心願,將鏡子沉池。”◢思◢兔◢在◢線◢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