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甲趕到了朱旺莊園,與日喀則炮兵團的人秘密接頭,他把一封信遞給一名身穿代本製服的軍官,軍官接過信,拆開來看。朱旺候在門口,央卓提著茶壺站在門邊。
帕甲見軍官看完了信,他說道:“魯康娃大人都布置好了,先向中央代表送請願書,他們如果不接,我們就用武力解決。”
軍官問道:“我們炮兵團有什麼任務?”
“月底之前開到拉薩,要造成我們整個西藏平民、軍隊聯動的局勢,一舉把紅漢人趕出去。”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我們之間不能用電台聯係,會被解放軍的電訊部門偵聽破譯。”帕甲說著,把信抽了回來,用火燒了。
“這是噶廈給我的軍令,你怎麼……”軍官不解地說。
“不是軍令,是魯康娃攝政和仁欽噶倫的手諭,閱後即焚。”帕甲說著,伸手端茶,茶碗空了。
朱旺見狀,試探地問:“兩位大人,給您倒茶?”
帕甲點頭,朱旺一擺手,央卓提著茶壺走進來,給他們倒茶。
“這次,我們一定要把拉薩上麵的天捅個大窟窿,鬧出個大動靜!仁欽噶倫已經豁出去了,你知道他的小夫人嗎?”帕甲問道。
“知道,她原來是仁欽府的千金小姐。”
“前些日子,仁欽噶倫故意把她輸給了德勒府的二少爺……”帕甲神秘地說。
“為什麼?”
“就是讓小夫人名正言順地打進德勒府,再威猛的雪獅,也禁不住寄生蟲在它肚子裏折騰啊。嘿嘿……”
央卓聞聽,抬頭愣神,帕甲衝她揮了揮手,央卓趕緊退了出去。
帕甲又說道:“仁欽噶倫連夫人都搭上,你們可不能放啞炮。”
軍官信誓旦旦地說:“我們一定為達賴佛爺效忠,為甘丹頗章政權效力。”
央卓聽到他們的談話心裏放不下,她無精打采地打著酥油茶。強巴看在眼裏,不知她怎麼啦,他見左右沒人,湊過去問道:“央卓,你哪兒不舒服?”
央卓搖頭,四下看了看說:“我怎麼覺得不對勁兒啊,我認出來了,屋裏那個人叫帕甲……那個軍官是日喀則炮兵團的。”
“他們在說什麼?”
“你還記得前段時間從印度回來的仁欽小姐嗎?”
“記得,她不是做了新老爺的少夫人嗎?”
“不知怎麼的,她又鑽進了德勒府,跟二少爺好上了,帕甲把我轟出來,我沒聽全。”
強巴想了想,問道:“他們……要害咱老主人家?”
央卓點了點頭,突然又說:“我記起來了,仁欽小姐上次路過的時候,也是我在房裏倒茶,她說……說什麼我不大懂,是跟洋鬼子幹什麼,對,對,她說是美國人派她回拉薩的。”
“這麼看,她沒憋什麼好屁。”
“那咱們老主人家可就要遭殃了。”
“這可怎麼辦?”強巴著急地嘟囔著。
“要不,你去拉薩,給老主人報個信。”央卓出主意說。
“咱欠朱旺莊園那麼多債,他們不會放我們走的。”
“不放我們走,我們就跑,偷偷地跑。”
強巴思前想後,他實在不忍德勒府再遭人暗算。於是,他帶著妻子趁著月色,悄悄地溜出了朱旺莊園,朝拉薩聖城狂奔而去。
第二天,朱旺發現強巴和央卓不見了,便質問和強巴一起幹活兒的奴仆,奴仆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朱旺認為他們在袒護強巴,便指使頭人將他們一頓暴打。
朱旺心裏沒底,他嘟囔著:“那兩個該死的,什麼時候跑的?”
“昨個半夜,他們還欠咱那麼多債呢。”頭人答道。
“早不跑,晚不跑,怎麼這個時候跑啊。”
“我也納悶呢。”
“我怎麼記得紮西上次被困在莊園的時候,強巴給外麵的白瑪報過信啊?”
“是有這麼檔子事兒……這強巴,跟德勒府的關係不一般,我好像聽他說過,他過去是德勒府的仆人,德勒老爺太太對他好,給了他錢,啊,還給了他自由……”
朱旺嚇得一激靈,他連聲叫道:“完了,完了,一定是央卓昨天在屋子裏偷聽了兩位大人的談話,沒錯,強巴他們一定是給德勒府報信去了。……如果仁欽噶倫知道是我漏出的口風,恐怕咱們都活不成了,快,快去追!”
強巴和央卓已經跑到了荒原上,他們蓬頭垢麵地繼續跑著,一會兒,又翻過了一個土坡,他們看到前麵有一條溪流,便跑過去蹲在河邊喝水。突然,不遠處有馬蹄聲傳來,強巴拉著央卓趕緊跑進了樹林。
兩名陌生的男子騎馬過來,強巴和央卓鬆了口氣,央卓起身準備要跑,被強巴一把拽住,他小聲地說:“別出去,他們往那邊去,沒準兒會跟追我們的人碰上。”央卓點了點頭,又蹲了下來。兩男子騎馬跑了過去。
朱旺、頭人和家丁背著叉子槍騎馬追到了岔道口,朱旺勒住馬韁繩,四下環顧,他說道:“這邊是官道,他們應該不敢走,這邊有條小道,我們應該從這邊追。”他剛準備走,就見兩名陌生的男子騎馬過來,朱旺上前攔住他們,問道:“兄弟,看見一男一女兩名奴仆了嗎?”
“好像有兩個人,一閃不見了。”男子答道。
“哪邊?”
“就在我們來的路上。”
“謝了。”朱旺說完,帶人朝小道跑去。
剛珠帶著仆人正在準備飯菜,藏桌上擺著肉粥、肉包子、風幹肉、白腸紅腸。阿覺和瓊達從樓上下來,坐在了藏桌後麵。剛珠走到瓊達麵前,不客氣地說:“這是大少爺的位置。”
還沒等瓊達說話,阿覺便不高興地質問:“那小姨娘在哪兒吃啊?”
“老爺走時就吩咐我侍候二位少爺,仁欽府的小夫人,老爺沒交代,我就不知道怎麼安排了。”
“你的腦袋被牛舔啦!家裏來了新主子,該怎麼侍候非得用鞭子教你!”
瓊達起身,拉住阿覺,然後說:“管家老爺,我還是德勒府的親戚,算是阿覺的小姨娘吧?就算是來府上走親戚,您也得賞我口飯吃不是,還能讓我餓著。”她一回頭看見白瑪從樓上下來,於是又說:“白瑪少爺,這兒沒我的座,這頓飯我隻能站著吃了。”
白瑪看了看,吩咐道:“剛珠,給小姨娘添上一桌。”
剛珠無奈,又讓仆人擺上了一桌飯菜。
瓊達見白瑪坐定了,又開口說:“白瑪,那件事兒,你不用太往心裏去。我跟阿覺商量了,你卓嘎姨娘不就是一妻二夫嗎,你要是外麵沒相好的,我們三人也很合適啊。”
“小姨娘……你越說越荒唐了。”
“隻要能為你們兄弟倆好,小姨娘犧牲自己沒關係。”
白瑪被氣得啞口無言,他騰地站起來,起身上樓了。瓊達衝著他吆喝:“白瑪,小姨娘還年輕,我一個人侍候你們哥倆,綽綽有餘!”她一回頭看見阿覺臉色難看,數落他說:“又嫉妒,傻樣兒。”
“我沒有。”
瓊達拿起肉包子咬了一口說:“真香。阿覺,你嚐嚐。”她把剩下的肉包子遞到阿覺嘴邊,阿覺張嘴吃了。
白瑪拎著皮箱從樓上下來。剛珠問道:“少爺,您這是幹什麼?”
“我去郊區莊園住,你去備馬。”
“少爺,老爺就快回來了。”
“少囉唆,備馬去。”
阿覺和瓊達都有些吃驚,她見白瑪抬腿要走,又追了一句:“白瑪,小姨娘是認真的,我的話,你琢磨琢磨。”
吃飽喝足,瓊達又開始作妖,她把自己的衣服脫掉,披上了阿覺的喇嘛服,又給阿覺穿德吉的盛妝,阿覺溫順地任她擺布著。瓊達端詳著他,笑得彎了腰,她說道:“你要是托生個小姐,一準兒的俊俏,人見人愛!”
阿覺也打趣地說:“我再戴上阿媽啦的首飾,把仆人叫來,肯定會把他們嚇得魂飛魄散。”他說著,拿過德吉的珠寶往身上掛。
窗外傳來剛珠的聲音:“老爺,您可回來了。”
接著又傳來紮西的聲音:“剛珠,趕緊煮茶過來,這一路上渴死我了。”
阿覺聞聽,趕緊跑到窗前向下張望,他看到了剛剛進院的紮西。阿覺轉身回來,對瓊達說:“爸啦回來了。”
“那又怎麼樣?”瓊達滿不在乎地說。
“你快把僧衣給我,快脫給我。”阿覺一邊說著,一邊慌慌張張地往下脫盛妝。
瓊達故意躲他,抱著僧衣說:“不給,我就不給。”
“你快把衣服穿上,小姨娘,我求求你了,快換上你的衣服,找地兒躲一躲。我……我下去把他穩住。”阿覺說著,拽過一件便裝,邊往身上套邊出了門。
阿覺從主樓裏跑出來,他定了定神,問道:“爸啦,您回來了,坐床大典辦得隆重嗎?”
“一切都很好。”紮西說著,朝主樓而去,他突然停下腳步,愣住了。瓊達穿著德吉的盛妝站在主樓門口。紮西問道:“仁欽小夫人,你怎麼把德吉的衣服穿上啦?”
“這盛妝早晚不也得給我嗎。”瓊達自信地說。
“剛珠,怎麼回事兒?”紮西問道。
“您走了第三天,少爺就把她領回來了。”
“不是領回來了,是住德勒府了。”瓊達說。
阿覺趕緊衝她打手勢,不讓她再說下去,瓊達根本不理他,繼續說:“阿覺的牌藝可真好,我以後不姓仁欽了,姓了那麼多年仁欽也沒落下什麼好,以後我就跟著阿覺姓德勒啦。”
紮西聽明白了,他怒視著阿覺。阿覺趕緊解釋說:“爸啦,是這麼回事兒,姨夫那天打麻將把小姨娘輸給了一個老頭,我出手又把她贏了回來,她就跟我來到府上。”
紮西大怒,把手裏的馬鞭摔在地上,轉身衝出了院門,剛珠一路小跑跟在後麵。
阿覺叫道:“爸啦,您幹什麼去……”
瓊達卻一臉得意地說:“你甭叫了,他肯定去仁欽府了,讓他去吧。”
紮西和剛珠怒氣衝衝地闖進了仁欽府的院子,守門的仆人攔住他們說:“德勒老爺,您慢著,我去給您通稟一聲。”
紮西怒吼著:“滾開!通稟什麼通稟!叫你們家老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