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阿覺出手贏回了小姨媽(1 / 3)

吉塘活佛在帕甲、康巴人、喇嘛一行人的陪同下,從西康趕往拉薩。這一日,他們走到了拉薩郊外,帕甲興奮地說:“吉塘活佛,您看,前麵就是神聖的布達拉宮啦。”

吉塘活佛駐足,抬頭眺望,看到了陽光下的布達拉宮熠熠生輝,雄偉壯觀。他激動不已地說:“我六歲離開拉薩,再也沒有見到布達拉宮,現在我回來了。”說著,他跳下馬,跪在地上磕長頭。

晌午剛過,兩名小喇嘛陪著阿覺出現在德勒府門前,小喇嘛朝裏麵張望,問看門的家奴:“這是德勒府吧?”

“你找誰?”家奴問道。

小喇嘛沒搭話,轉身對身後的阿覺說:“活佛,您到家了,快請吧。”

白瑪和巴桑正在馬廄前上馬鞍子,他們聽到門口有人說話,轉身望去。巴桑一愣,他認出了阿覺,趕緊迎上前去,驚喜地說:“這不是……吉塘活佛嗎?……大少爺,是阿覺少爺回來了。”

白瑪驚詫,他走過去,上下打量地說:“是二弟?二弟長這麼大了。”

巴桑邊朝主樓跑,邊激動地喊道:“老爺,老爺,少爺回來了。”

紮西從主樓裏出來,他說道:“喊什麼,少爺不是在家嘛。”

“不是大少爺,是二少爺,阿覺少爺。”

紮西聞聽,心中一震,他抬頭望去,看見了院子裏的吉塘活佛。阿覺也看到了紮西,他快步上前,跪在地上大聲地說:“爸啦,我是阿覺啊。”

紮西非常意外,他站在台階上望著自己的兒子,有些不知所措。

巴桑張羅著:“老爺、少爺,屋裏請吧。”他引著父子三人進了主樓。

紮西和白瑪陪著阿覺滿屋子轉,阿覺四處打量,對家裏的一切都感到親切,他說道:“沒變,一切都沒變,我走的時候府上就是這樣,佛龕、唐卡,還有這窗上的花飾,牆上的壁畫,都沒變。”

紮西欣喜地問:“你走的時候才六歲,還記得?”

“記得。剛進寺院那會兒,天天想家,想爸啦,想阿媽啦,又哭又鬧,後來被經師教訓了幾次,嘴上不敢說了,可心裏一直念著。”

紮西望著阿覺,眼睛裏滿是幸福,他問道:“阿覺,你這次突然回來,是什麼原由啊?”

“還有一年,我就要受比丘戒了,吉塘寺的經師們都希望我回拉薩受戒,拜一位佛法修持上真正具有證德證境的金剛上師。”

“長大了,長大了,轉眼間到了受比丘戒的年紀了,要是在八廓街碰上,爸啦肯定認不出你。這些年一直想去西康看望你,路途遙遠,總是不能成行。”紮西高興地說。

“爸啦每次派巴桑去吉塘寺給你送份錢,都想去看你,可又怕你牽念世間,不能安心修證,所以才忍著不去。”白瑪說。

阿覺苦笑了一下,忽然問:“光顧著說話了,阿媽啦呢?”

紮西和白瑪有些難過,都沒有言語。

阿覺覺察到他們的情緒,試著問:“阿媽啦生病啦?我到樓上去看她。”他說著,準備上樓。白瑪上前準備攔他。紮西心情悲戚地說:“白瑪,你讓他去吧。”

阿覺到了樓上,推開德吉臥室的門,屋子裏空無一人。他快步進屋,直奔紮西和德吉的床榻而去。阿覺掀開幔子,發現床上根本沒人,他問道:“我阿媽啦呢?”

“你阿媽啦已經不在了。”紮西難過地說。

“不會啊,阿媽啦還很年輕,不應該啊。”

“阿媽啦是在我的婚禮上被炸死的。”白瑪傷心地說。

阿覺聞聽受不了,眼淚流下來,他說道:“哪個惡魔奪走了我的阿媽啦,我一定要找到凶手。”

“我也一直在找凶手,汙水退淨,河灘上的石頭就會露出來的,總有一天會把事情搞得水落石出。”紮西說。

“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遠在西康的寺裏修行,告訴你又有什麼用呢。西康邊地不比拉薩,這邊形勢很複雜,各種力量殘酷較鬥,過去如此,現在也一樣。所以,你回來了以後,出去接人待物要格外加小心,不要那麼單純。”

阿覺悲憤地說:“我一定要找出凶手,給阿媽啦報仇!”

瓊達在管家和仆人的護衛下安全地回到了仁欽府,她把一封帶有火漆的信交給格勒,格勒拆開看了起來。

瓊達又把年紮和卓瑪在印度的照片交給蔥美,蔥美看到照片上的孩子,有些激動。當得知孩子們一切都好,她放心了,隨管家退了出去。

格勒見他們走了,問道:“除了這封信,嘉樂頓珠還有別的事情交代嗎?”

“暫時沒有,我們正在境內外建立一個更秘密的渠道與噶廈保持聯係。”

“你在印度待了一年多,讓我刮目相看啊。”

“我現在不隻是你府上的二太太,我也是有身份的人。”

“還是我們的聯絡員,我應該在噶廈政府給你申領一份俸祿。”

“算了吧你,那點兒散碎銀兩就想把我收買了。”

“見過世麵胃口大了,跟嘉樂頓珠走了不少地方吧?說說。”

“前不久,我去了美國紐約,嘉樂頓珠跟中央情報局的人見麵,我做的英文翻譯。”

“是嗎,美國人肯幫我們?”

“中央情報局和嘉樂頓珠簽了一個協議,請他著手搜集西藏相關的各種情報,開始策劃遊擊戰,共同對抗中共當局。”

“共同對抗,好啊。”

“必要的時候,美國人會把武器和電台送進來,在軍事上援助我們。”

格勒露出了陰險的笑容,他突然把瓊達扛在肩上就走。瓊達大叫:“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又是一個明朗清新的早晨,紮西、白瑪、阿覺正在仆人的侍候下吃著早茶。紮西問道:“阿覺,你在川西那邊情況怎麼樣?”

“四川和西康都在剿匪,大喇嘛、頭人、土司們都惴惴不安,對共產黨又怕又恨。”

“內地戰亂多年,匪盜橫行,再加上國民黨殘部四處為患,解放軍剿匪也在情理之中。”

“中央政府和我們簽有十七條協議,可保西藏一方平安。”白瑪說。

“我不這麼認為,那不就是一紙空文嗎,毛澤東有句話叫槍杆子裏麵出政權。我們崇尚佛法,解放軍崇尚暴力,等他們在高原上站穩了腳根,一定會撕毀十七條協議,他們是不信佛的人,別信他們!”阿覺說。

剛珠跑進來稟報:“老爺,仁欽噶倫求見。”

紮西一愣,問道:“土登格勒?”

“爸啦,我去看看。”

紮西衝白瑪擺了擺手說:“剛珠,請進來。”

格勒笑嗬嗬地走了進來,他說道:“姐夫,親兒子回來了,這兩天樂得合不攏嘴吧。”

“你的消息真靈通。”

“不是我的消息靈通,是我派人把阿覺少爺接回來的。”

紮西愣住了。

“是姨夫派帕甲大人接我回來的。”阿覺說道。

紮西和白瑪聞聽,麵麵相覷。

“阿覺少爺現在也是西康地區有名的大活佛了,年輕有為,證德深厚,我已經給你安排了,今天司曹魯康娃和洛桑紮西在羅布林卡裏召見你。”格勒說道。

紮西意外,麵帶譏諷地說:“格勒,你可真是費盡心機啊。”

“二弟,你不能去,拉薩現在情況非常複雜,你接觸什麼人要當心。”白瑪勸說道。

“大哥,我已經不是三歲的孩子了。”阿覺不服氣地說。

“二弟,有些人別有用心。”

“白瑪,你別不知深淺,兩位代理攝政給阿覺少爺安排去見赤江活佛,他可是佛爺的經師,這是無上的榮光,你想違抗佛旨嗎?”格勒不客氣地說。

白瑪不敢攔了,隻好說:“我陪二弟去。”

“沒說召見你。”

“爸啦,我聽說洛桑紮西大人法力高深,證境深入,是位了不起的大德,我想去見他。再說,羅布林卡也是我要朝拜的聖地,難得一進。”阿覺說道。

“讓他去吧,阿覺才回拉薩,多見一些高僧大德對他有好處。剛珠,備些禮物,給阿覺少爺帶上。”紮西吩咐道。

格勒聞聽,得意地笑了。

紮西心裏明白,阿覺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孩子,容易偏激,像白瑪那樣生攔著他,隻會引起他的逆反。先隨他去吧!此時他意識到,阿覺突然回到拉薩不那麼簡單,完全是土登格勒一手策劃的。

阿覺吃完了早飯,便帶上剛珠備好的禮物,跟著格勒出門了。紮西坐在卡墊上,手裏不停地轉動著念珠。白瑪著急地說:“我看姨夫又沒安好心,二弟年輕,被他們圈攏可不是好事兒,要不,我把阿覺叫回來吧。”

“你先別動,觀察一下。”

“爸啦,他們拉攏二弟,是慫恿他做不該做的事兒。”

紮西擺了擺手,陷入了沉思。阿覺反對和平解放西藏,他從骨子裏更迷戀政教合一的農奴製度,土登格勒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竭力拉攏他。紮西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又對德勒府下手了,上次是陰謀陷害,這次是明火執仗地爭奪。

格勒和帕甲陪著阿覺朝羅布林卡而來,他們身後跟著背著禮物的兩個小喇嘛。格勒親切地問道:“阿覺,回到拉薩感覺怎麼樣?”

“拉薩不愧是雪域聖地,到處都是聖跡,布達拉宮威嚴,大昭寺神秘,羅布林卡秀美,真是好啊。”阿覺興奮地說。

“紅漢人來了以後,這一切就快成了過眼雲煙了。知道你爸啦為什麼被圈禁在家嗎?因為他跟紅漢人走得太近了,觸怒了眾多貴族的利益,觸犯了噶廈的計劃,他這樣下去,很危險啊。這才是這次讓你回來的真正目的。”

“咱們黑頭藏人怎麼能跟漢人一條心呢?”

“在解放軍的問題上我跟你爸啦談不攏,解放軍是一些泥腿子出身,是和那些身上長滿虱子的下等人站在一起的,不知道你爸啦是怎麼想的。德勒府如果繼續讓他管下去,這個家就完了,要麼讓解放軍給分了,要麼讓貴族們群起而攻之給滅了。”

“共產黨不信佛,我爸啦是一個虔誠信佛的人,他們怎麼會走到一起?”

“你在寺院裏,沒有德勒府的後盾,你當活佛還能當得好嗎?在西藏要有很大的福報與豐富的資糧才能請得到真正的好上師,求到真正的佛法,得到受用和成就。沒有家庭的支持,你將一事無成,我為你們家著急啊。我的話,你爸啦聽不進去,你是他的親兒子,應該有辦法。”

“姨夫說得有道理。”

“你要受大戒了,拜誰為上師很重要,在西藏是要講究宗係的。比方說,達劄活佛是哲蚌寺郭莽劄倉的,熱振活佛是色拉寺傑劄倉的,第穆活佛來自哲蚌寺的朗色林劄倉,這些劄倉以後就是你在宗教上的倚靠。你爸啦說沒說讓你拜誰為師?”

“還沒來得及說呢。”

“我今天帶你來羅布林卡,是代理攝政洛桑紮西和魯康娃召見你,好好表現,有了他們的護佑,將來你就可以獨步青雲了。”

解放軍要舉辦一次和西藏上層聯絡感情的聯誼會,德勒府也在邀請之列。陳新橋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白瑪,白瑪卻遺憾地說:“我爸啦還在圈禁,不能跨出府門半步。”

“這件事兒怎麼沒完沒了啦?有機會,要跟噶廈協商一下。”陳新橋說道。

“不過,我弟弟回來了,他是西康吉塘寺的活佛。”

“歡迎吉塘活佛來參加我們的活動。”

不遠處的樹林間,梅朵正在給解放軍上藏語課。小李子從後麵跑過來,他大聲地說:“陳主任,6號首長通知您去工委開會。”

“知道了。白瑪,我就不遠送了。”陳新橋說道。

“陳主任您忙。”

陳新橋隨小李子走了,白瑪的目光又投向梅朵,他見梅朵下課了,轉身想走,卻被身後的梅朵叫住。他隻好停住腳步,又轉過身來,笑著說:“當教員了,有那麼多解放軍的學生,真了不起。”

“我還得謝謝你呢,是你介紹我認識了解放軍,他們很純樸,也很好學。”

“你來給解放軍上課,康薩老爺知道嗎?”

“我是貴族家的女兒,我來給解放軍上課,表明西藏上層對解放軍的歡迎啊。”

“這是康薩老爺對解放軍的態度?”

“他的態度你要去問他,這是我的態度。白瑪,你怎麼總躲著我。”

白瑪尷尬地敷衍著:“沒有啊。”

“看你臉紅的,我下課了,我們一起走吧。”

白瑪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剛珠對他說的話,於是說:“梅朵,我想問你個問題。”

“問吧。”

“怎麼說呢?……你為什麼一直沒結婚呢?”

梅朵停住腳步,看著他。

“我就是隨便問問,我知道有很多家的少爺去康薩府提過親,你怎麼都拒絕啦?”

“你不會以為我在等你吧?”

白瑪鬧了個大紅臉,他喃喃地說:“是我害了你。”

梅朵惱羞成怒,她甩了一句:“你就別臭美了。”說完,扭頭走了。

白瑪望著她的背影,心中有種說不清楚的滋味。

解放軍在周末晚上的聯誼會如期舉辦,現場拉著小彩旗,擺著長條椅,桌子上還架著放映機,孩子們跑來跑去,熱鬧非凡。格勒一家、康薩一家,還有白瑪、阿覺等噶廈官員、貴族老爺,他們都帶著家眷來到會場,解放軍的首長和他們談笑風生。

格勒向首長介紹說:“這是府上的二太太,剛從印度回來。”

首長打量著瓊達,讚賞地說:“二夫人很年輕啊。”

瓊達落落大方,她問道:“首長,今天給我們看什麼電影?”

“《抗美援朝》紀錄片,從北京新調來的,誌願軍戰士在前線節節勝利,非常勇猛……”

陳新橋遇見白瑪和阿覺,白瑪介紹說:“這位是陳主任,這是我弟弟吉塘活佛。”

陳新橋向阿覺合手行禮,然後說:“請這邊坐,這邊坐。”

阿覺剛剛坐定,瓊達就從他身邊走過,阿覺突然聞到了什麼,目光追隨她而去。瓊達走到一群貴族婦女那裏坐了下來。

電影開始放映,現場安靜了,軍區首長陪著格勒等官員、貴族也坐了下來。

阿覺不時地回頭看瓊達,瓊達聚精會神地看著電影,並沒有注意他。阿覺有些魂不守舍,他走了過去,坐在瓊達身邊。瓊達側頭看了看他,衝他笑了笑。

格勒不經意地回頭,看見阿覺對瓊達笑了笑。瓊達起身走到前排,坐到蔥美的身邊。阿覺盯著瓊達的背影,無心看電影,他見瓊達身邊有了空位置,趕緊起身走過去,又坐在了她身邊。

格勒扭頭看在眼裏,心裏琢磨著。

蔥美突然說:“我不喜歡看打仗、殺生,我想回去了。”

“我也不想看了。”瓊達說著,起身和蔥美走過阿覺身邊離開了。

一陣迷人的幽香從阿覺麵前飄過,浸入骨髓。它不是寺院裏的檀香味兒,也不是煨桑的鬆香味兒,更不是油菜地裏的花香味兒,這種香味兒神秘性感,杳渺飄忽,好像來自某個久遠的年代,讓阿覺不能忘懷、不能自拔。他望著消失的瓊達,很失落。

阿覺回到家中,找出德吉的衣服,捧到鼻子前聞了又聞,仿佛找到了某種久違了的氣味兒。他慢慢地坐在地上,把衣服搭在自己的臉上,不動了。紮西不放心阿覺,時刻關注著他。他來到臥室,見阿覺一直愣神,問道:“你這些天在忙什麼呢?”

阿覺說:“姨夫安排我拜見了很多高僧大德。”

“你姨夫對你很熱心啊。”

“我回拉薩這些日子,也聽說您和姨夫之間不那麼融洽,爸啦,你是怕他挑撥我們父子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