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珠一邊拖著英塞往外退,一邊對紮西說:“老爺,我們趕緊走,出去跟少爺會合,就能脫身了。”
紮西隨他往外退了幾步,忽然拽住英塞,命令剛珠說:“往裏去,進樓!”
“進樓?進樓就走不掉了。”
“不走,進樓!”
剛珠蒙了,但還是聽從紮西的,拖著英塞隨紮西和德吉往樓裏撤,三個夥計斷後。強巴在樓門口候著,不動聲色地配合紮西等人退入樓中,然後,把樓門關上。樓門一關,平措帶著藏軍一擁而上,但被隔在了外麵。
進了樓裏,剛珠帶著兩名夥計和強巴把櫃子移到門前,把門頂死。另一名夥計拿著叉子槍守在窗口,警惕地盯著外麵。
紮西和德吉用繩子把英塞綁在柱子上。英塞央求著:“德勒老爺,您輕著點兒。”紮西故意勒緊繩子,疼得英塞直叫。
紮西罵道:“你是紙糊的,還是酥油捏的?你個狗仗人勢的東西,肚子裏憋著什麼壞屎?說說吧。”
“德勒老爺,您高抬貴手,我隻是一個當差的,噶廈派我……”
“胡扯什麼噶廈,我問你,是噶廈裏的什麼人派你來的?”
英塞皺著眉頭,不肯說。
紮西抬腿一腳將身邊的椅子踢翻,英塞嚇了一跳,驚恐地望著他說:“你……你要幹什麼?我……我是噶廈命官……你不能胡來……”
紮西沒言語,他倒了一碗酥油茶遞到英塞嘴邊,柔中帶硬地說:“嗓子有點兒澀吧,喝了再說。”他捏著英塞的嘴,給他灌了下去,又說:“這回潤了,順溜了,說吧。”
“是康薩老爺,是康薩噶倫派我來的。”英塞害怕地說。
“我犯了哪條律例?勞煩你們如此興師動眾?”
“你的貨物裏雜帶著違禁品。”
“什麼叫違禁品?”
“噶廈明令禁止不許運的那些東西,藥品、輪胎、電池……還有煤油。”
“不錯,噶廈的禁令我知道,可拉薩的各大家族不是都在運這些東西嗎?索康家、擦絨家、噶雪巴家,哪家比我運得少,為什麼偏偏派你來拿我?”
“德勒老爺,你就別跟我論理了,你要論理就去拉薩論……”
紮西突然發狠,把茶碗摔在地上,質問道:“是別有用心吧?”
“我真不知道,我隻是下麵當差的,布達拉宮和大昭寺裏的老爺們怎麼籌劃,我哪裏知道……”
“好吧,我不逼你。英塞大人,委屈你了,要是餓了、渴了,吱應一聲。”紮西說完,轉身朝窗口而去,他站窗前,朝院子裏觀察。
平措和藏兵們正躲在馱隊貨包的後麵開小會,商討對策。另外一夥藏兵用刀挑開馱隊的貨包,裏麵露出整箱的電池、藥品,還有輪胎……
紮西站在窗口沉思。今年年初,英國人出兵占領了藏南大片的土地,其中也包括德勒家族在門隅的世襲莊園,紮西將此事稟報噶廈政府,達劄攝政王派人與英印政府交涉幾次,便不了了之。其實,拉薩的權貴們正勾結英國人,忙著剔除心向祖國的熱振勢力,他們哪有工夫管顧家國之疆土淪陷!現如今,紮西身陷重圍,他明白,自己再次成為了政治較力的犧牲品。
剛珠有些著急,跑過來問:“老爺,我真不明白,剛才能跑,您怎麼就不跑?您看現在……全悶鍋裏了,我們成犛牛肉包子了。”
“我們可以逃脫,白瑪怎麼辦?他畢竟是藏軍的連長,把他牽連進來,軍紀法度不會饒了他。”
“讓白瑪少爺一起跑唄,噶廈抓我們,憑什麼還給他賣命。”
“但我們的貨物卻被扣在這裏……”
“老爺,您什麼時候變成守財奴了,還舍不得這趟貨。”
“達劄一夥完全投靠了英國人,他們要對熱振活佛動手了。拉薩城裏的親英派和親漢派已經拉開架勢了,這些貨是我們支援內地抗戰的罪證,達劄一夥正求之不得呢。他們針對的不是我紮西,而是把我當棋子,來要挾土登格勒,打擊熱振活佛。我們一走了之,所有的罪責就得土登格勒一個人擔著。”
“可惡!想躲都難……離他們遠遠的,為什麼還是被攪和進去?”德吉反感地說。
“德吉,你就別抱怨了。這種世道,我雪域眾生,獨善其身談何容易!”紮西勸慰說。
“看來,你那三個師兄提醒得對,要是跟他們走麗江就對了。”
“老爺,那您說……我們該怎麼辦?”
“僵持!在朱旺莊園耗下去!絕不能連人帶貨把我們押送到拉薩去,那就被動了。要給土登格勒和熱振活佛那邊留出回旋的餘地,他們會有解決的辦法。剛珠,你機靈點兒,官差英塞一定要扣在我們手上,有了他,外麵那些人就不敢衝進來。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派人給土登格勒報信。”
“被困在這裏,怎麼派人出去?”德吉著急地說。
紮西犯難,冥思苦想。剛珠急得抓耳撓腮,他在屋子裏亂轉,一抬頭看見牆上掛著一副弓箭。他樂了,奔過去摘下來說:“老爺、太太,你看這個。您寫封信,我用這支箭從窗戶射給白瑪少爺。”
“好主意。”德吉高興地說。
“夠得著夠不著,你先射一箭,試試。”紮西審慎地說。
剛珠運足了力氣,拉弓搭箭,忽然哢的一聲,弓柄竟然斷了。
藏兵們已經開始在碉樓的四處設防,三人一組設下了陣地,他們一直等到天黑,趁著夜色,平措指揮四名藏兵在樓房側麵搭上梯子,朱旺帶著他們上了房。
幾個人到了房頂,弓著腰,躡手躡腳地湊近屋頂的一個小門。平措上前觀察,問道:“通向哪兒?”
“從這兒下去,是二樓的走廊,走廊中間有樓梯連著客廳。”朱旺說。
平措打定主意,指揮藏兵悄悄地把小門打開,讓藏兵順著通道下去。藏兵剛進了小門,忽然聽到裏麵槍響。原來是剛珠和一名夥計埋伏在走廊裏,他們端著叉子槍朝上麵射擊。藏兵嚇得匆忙從門裏跳了出來,兩顆子彈從下麵飛上來,打在門上,平措等人趴在屋頂,不敢動了。接著傳來了剛珠的罵聲:“吃糌粑拉狗屎的,你們敢下來,我就把英塞狗官宰了,來收屍吧……”
平措無計可施,揮手讓大家撤了下去。
邊巴和藏兵伏在牆外,他們搭成人梯,白瑪爬了上去。他在牆頭露出腦袋,朝院子裏張望。
院內的藏兵們依然在各自的陣地內設防,十幾名藏兵荷槍實彈地把樓房圍得死死的,偶爾有奴仆過來給他們倒酥油茶,供吃喝。德勒府的夥計們兩人一對,背靠背地捆在一起,倚牆根而坐,他們半睡半醒的。
白瑪看在眼中,怒火中燒,但又無計可施,他跳了下來。
“少爺,裏麵怎麼樣?”邊巴問道。
“人太多,衝進去隻會被擒。”
“那怎麼辦啊,得想辦法把老爺、太太救出來啊……”
“閉嘴!我比你急!”白瑪煩躁地說。
英塞依然被綁在柱子上,似睡非睡地閉著眼睛,突然,他感覺一個黑影向他湊過來,英塞驚恐地睜開眼睛。強巴端著酥油茶壺走近他,仇恨地瞥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
紮西和德吉倚在卡墊上,一籌莫展。強巴湊上前來,給藏桌上的茶碗添了茶,退到一邊不肯走。紮西此時才留意麵前的這個奴仆,他奇怪地問:“你不是我們家的夥計?”
強巴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兩眼含淚,激動地說:“少爺、少奶奶,您不認識我啦?……我是蘭澤小姐的仆人強巴啊。”
德吉一激靈。紮西認出他來,驚喜地問:“真是強巴,你怎麼在這兒?”
“少爺,奴才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您和少奶奶了呢。”
“你別跪著了,快起來,站起來說話。”
強巴站起身,但還是弓著腰。
“我不是給了你自由民的身份,你怎麼又跑朱旺莊園做起了家奴?”德吉問道。
“奴才命淺,當年照著少奶奶的囑咐,確實用您給的錢買了塊地,可沒種上兩年……就活不下去了。”
“遭災啦?”
“差不多吧,高原上哪塊地不是老爺們的地?我們這種奴才,即使有了自己的土地,也收不到自己的青稞。”
“為什麼?”
“沒了府上的照應,處處受人欺負,逼得沒辦法,隻好就近依附了朱旺莊園。誰曾想,土虎年……地裏遭了冰雹,欠了收成,為了填飽肚子,借了朱旺管家五藏克青稞,這之後利滾利就變成了一千三百藏克的債,唉,今生今世我也還不起管家老爺的債了……”
剛珠拎著槍回來,見強巴正在和紮西、德吉說話,他仔細觀察,恍然大悟地說:“白天我還納悶呢,這人眼熟,果然是強巴。”
強巴一臉憨笑。
“強巴,除了屋頂,這樓裏還有別的通道嗎?”剛珠問道。
“你想出去吧?我也正是為這事兒來稟告少爺和少奶奶。”
“你能出去?”
“能!”
強巴等到了後半夜,趁眾人都困倦不堪的時候,從屋頂的小門裏探出頭來,他見屋頂上空無一人,便悄悄地鑽了出來。
清晨,朱旺帶著四名背著空水桶的奴仆朝院子後門而來,其中一人是強巴。守門的兩名藏兵見他們過來,警惕地攔住他們。朱旺上前打招呼:“軍爺,院子裏沒有水了。”
藏兵沒理他,上前查看奴仆,又瞧了瞧空水桶,放行了。
朱旺停下腳步,讓四名奴仆迅速地穿門而過,他叮囑道:“快去快回,軍爺們等水熬茶呢。”
看守的藏兵等奴仆們離開了,趕緊把後門關上了。
強巴出了院子,邊走邊回頭張望,磨磨蹭蹭地走在了最後,他見後門關了,扔下水桶,撒腿就跑。另外三名背水的奴仆毫不知覺,繼續朝河邊而去。
強巴繞過朱旺莊園的正門,走了另一條小路,繞到了白瑪的後麵。邊巴和藏兵發現了他,他們一擁而上,將他擒獲。強巴焦急地說:“我是德勒少爺派來的,給白瑪少爺捎口信。”
藏兵把強巴拖到白瑪麵前,白瑪審視著他。
“您就是少爺,白瑪少爺?”強巴問道。
“嗯。你從莊園裏逃出來的?”
“啦嗦。這是德勒少爺的念珠……少爺讓我拿上這個,說你自然識得。”
白瑪接過念珠,看了看,問道:“你說吧,什麼口信?”
“莊園裏外都是官兵,咱打不過,別硬頂著。德勒少爺讓你趕緊回拉薩,去給雍丹府的二少爺報信。”
“這是我爸啦的意思?讓我撤,對嗎?”
“啦嗦。”
白瑪一揮手,兩個藏兵上前把強巴按在地上。
“少爺,你這是幹什麼?”強巴趴在地上問。
“你叫我爸啦少爺,那我是誰?連輩分都不分!他們派這種糊塗蛋來騙我,找死!還雍丹府的二少爺,他早就是仁欽噶倫啦!”
“少爺,你相信我……少爺……白瑪少爺……少奶奶也是這麼叮囑的,讓你去找土登格勒,他是雍丹府的二少爺啊……這十萬火急啊。”
白瑪扭頭問邊巴:“你認識他嗎?”
“我怎麼沒見老爺府上有這麼個人啊。”
“我也不認識你啊,你是誰啊?”
“我是邊巴,在老爺府上六七年了,你認識我嗎?”
“我十多年前就離開府上,你是後來的。”
邊巴不耐煩,伸手用繩子勒住強巴的嘴巴,把他拖到了一邊。
強巴蜷在土牆邊上,他著急,但又說不出話來,他不停地嗚嚕嗚嚕地號叫,眼淚流下來。
白瑪觀察著他,對邊巴說:“他好像還真有話要說,你去!”
邊巴過去把綁在強巴嘴上的繩子解開,強巴一邊奮力地向白瑪這邊爬,一邊說:“少爺,您快去拉薩,要不少爺和少奶奶就沒救了。”他見白瑪不動,繼續說道:“少爺,您怎麼就不相信我呢?我從前是蘭澤小姐的貼身仆人,蘭澤小姐您應該知道吧?是她把我買到府上的。”
“蘭澤妹妹?你是她的仆人?”
“對啊,小姐火鼠年沒的,少奶奶發了慈悲,銷了我奴籍,給了我外麵的活路。”
“噢,我聽說過,你就是那個……你叫什麼?”
“強巴。”
“邊巴,快給他鬆綁,強巴是我們府上出去的。……強巴,冤枉你了,你快說,老爺和太太在莊園裏怎麼樣?”
“老爺和太太把拉薩來的那個大官給搶去押在樓裏,院裏的藏兵衝不進去,急得滿世界亂竄。”
白瑪沉思片刻,他突然掏出短槍,遞給邊巴說:“你們五個,在這兒給我守著,牽製裏麵的人,別讓他們出來。”
“少爺,那你呢?”
“我去拉薩!盡早讓二姨夫知道這邊的情況。”白瑪說著起身,翻身上馬,朝拉薩方向狂奔而去。
紮西站在窗前觀察外麵的動靜,他擔心地說:“也不知道強巴出去沒有。”
“老爺,這兒也看不見啊,要不,我去房頂瞧瞧。”剛珠說。
“算了,你一個人去會有危險。”紮西說完,又陷入了沉思。
強巴將口信送到與否還是次要的,紮西現在真正擔憂的是土登格勒。這趟印度之行有兩個多月了,拉薩政局到底發生了怎樣的變化,他心裏沒底。自己和馱隊被扣押,是這場鬥爭的開端,還是這場鬥爭的結束呢?
平措正和三名藏兵倚在牆根下商量對策。平措憂心忡忡地說:“差事辦成這樣,回去讓我怎麼跟代本老爺交代。這樣耗下去不行,快想想辦法,都想想,得把英塞大人搶出來……”他一扭頭,看到不遠處的朱旺,便衝他吆喝:“你,過來!”
朱旺隻好小跑上前,蹲在平措對麵。
“樓裏吃的喝的能扛幾天?”平措問道。
“樓裏隻有些點心,填不飽肚子。平日裏都是做好了飯菜,由仆人送到裏麵去。”
“朱旺管家,也別餓死他們,你帶人進去送些吃喝怎麼樣?”
“那敢情好,再沒的吃,裏麵就要出人命了。”
平措陰笑著,對三名藏兵說:“你們換上仆人的衣服,把家夥藏好,跟朱旺管家混進去。……見機行事!”
朱旺說得沒錯,藏桌上的茶點盤裏隻剩下了幾塊餅幹。紮西拿起一塊聞了聞,遞到德吉的嘴邊說:“別愣著了,吃吧。”
“你還真能吃得進去,我擔心拉薩那邊鬥得厲害,達劄一夥敢派人扣我們,土登格勒會怎麼樣呢,是不是凶多吉少?”德吉說。
“我們被扣,好事兒!何必煩心。”
“好事兒?”
“我們往內地運抗戰物資已經兩年多了,為什麼早不扣晚不扣,偏偏這個時候來這麼一下。這說明抗戰要勝利了。”
“真的?仗打完了?”
“就算沒打完,也一定在不久的將來,快了!”
“自我安慰,你總是瞎樂嗬。”
“我那三位師兄怎麼說的來著,拉薩的親英分子更加猖獗了,我琢磨著,這話裏有話。德吉,你想想,英印政府是中國的盟國,隻有仗要打贏了,戰爭快結束了,盟國之間才開始分裂,開始內訌。這個時候,英國人才騰出精力,鼓搗達劄一夥加快分裂的步伐,熱振活佛和土登格勒才顯得更礙他們的事兒……”
“聽上去有點兒道理。可是,貴族之間的爭鬥從來都很血腥,你雖是外來的喇嘛,這幾年領教還不深嗎?……他們從來都下死手!”
“我就不信,達劄受釋迦佛教化幾十年,他還會殺了我?……不管怎麼樣,餅幹還是得吃。來,我敬你一碗茶!”
剛珠勤快地端起茶壺,卻倒不出茶來,他晃了晃茶壺,失望地搖了搖頭。
這時,樓頂門口傳來朱旺的喊聲:“老爺,德勒老爺,我給您送吃食來了,我下來了,您別開槍……老爺,您別開槍,我下來了……”
紮西樂了,對德吉說道:“瞧見沒有,茶來了,肯定還是熱氣騰騰的。”
剛珠罵罵咧咧地說:“吃糌粑拉狗屎的朱旺,他在上麵嚷嚷什麼呢,等我去拾掇他。”
“剛珠,他來送吃的,你不讓他下來,想餓死我?”紮西玩笑地說。
“朱旺壞了良心,老爺,您還真信他……”
朱旺的聲音再次傳來:“我估摸著老爺、太太已經斷了頓,那可是我的罪過。平措副官也讓我給英塞大人送口飯,他要是餓死了,老爺您又多了一個罪名不是。”
紮西催促剛珠說:“你不餓是吧?快去啊。”
剛珠隻好回到走廊,夥計正端著叉子槍瞄著屋頂的小門,門口有朱旺的影子在晃動。剛珠掏出手槍指著上麵叫道:“唉……,你下來,別跟我耍滑頭,爺爺的槍子識得好賴人!”
朱旺帶著偽裝成奴仆的三名藏兵順著樓梯下來了,他們手裏拎著茶壺,端著酥油、糌粑等食物。
屋頂上,平措率領六名持槍藏兵,在小門口附近匍匐著,伺機而動。
朱旺賠著笑臉說:“餓著誰都不好……對吧?”
剛珠冷著臉,攔住每個人,對他們進行了搜身。他沒發現武器,便帶著他們去了客廳。
在紮西和德吉審慎的目光下,剛珠領著朱旺和三名假奴仆走了過來。朱旺上前張羅著:“怠慢了,怠慢了,快給德勒老爺、太太布上菜,滿上茶。”
假奴仆上前給紮西和德吉的茶碗裏倒上了酥油茶,紮西端起茶碗就要喝。剛珠警覺,上前把茶碗奪了下去說:“老爺,您慢著……”他指著假奴仆說:“你,給我喝了!”
假奴仆不知如何是好,看著朱旺。朱旺說道:“喝,喝,管家老爺讓你喝你就喝!”假奴仆端起茶碗把酥油茶喝了。
朱旺臉上堆著笑說:“德勒老爺,您看,香著呢,我哪敢往您的酥油茶裏放毒啊。”
“剛珠,多此一舉了不是,我們反倒成了小人。朱旺管家,坐吧,我們邊喝茶邊聊。”紮西旁敲側擊地說。
奴仆們將帶來的各種美味擺在藏桌上。
朱旺坐在紮西邊上,可憐巴巴地說:“德勒老爺、太太,你們大人大量……往來都是客,我……我誰也得罪不起啊。”
“你也是迫不得已,我沒怪你!”
“德勒老爺,英塞大人那邊……餓得正捯氣呢。”
“請便。”
朱旺揮了揮手,假奴仆拎著茶壺走向英塞,他走過去倒了一碗酥油茶,送到他嘴邊。英塞狼吞虎咽地喝了下去,喝完了,他有了力氣,扭頭朝紮西那邊張望。假奴仆小聲地說:“大人,我們來救你。”英塞一驚,回過頭來。四目相望,假奴仆衝他得意地點了點頭,然後陰險地一笑。
德吉痛痛快快地喝了一碗茶,她突然打了個噴嚏。
朱旺見狀,趕緊起身說:“哎喲,太太,您是著涼了,您昨天晚上是怎麼過的,連個被子都不蓋。”他轉向假奴仆,吆喝著:“麻利點,趕緊把被子拿出來……櫃子裏,櫃子裏……”
“不必了。”德吉說。
“那哪成。說句實話吧,我昨天晚上在外麵也凍得快掉了魂。這家裏的東西您想怎麼用就怎麼用,千萬別客氣……這麼著,我今兒也不走了,在邊上侍候老爺和太太,算是在下賠罪了。”
假奴仆抱著被子走過來,剛珠拿過去,往紮西和德吉身上披。
“我占了你的廳堂,反而把你擠到露天的院子裏去住,不好意思。”紮西說。
“老爺、太太,我這地方簡陋,也沒備著太太愛喝的紅酒,但這青稞酒是自家釀的,敬您一杯。”
兩名假奴仆端著茶壺茶盤退到了一邊,避開紮西等人的視線。他們打開茶壺蓋,從酥油茶裏撈出三把匕首,迅速地藏在自己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