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旺秋是忠誠的大管家(1 / 3)

剛珠帶著夥計們經過兩天的長途跋涉,終於到了土日村。土日頭人帶著三個背著叉子槍的村民,把他們接到了一處院子裏,並安排兩名婦女給他們燒茶做飯。剛珠四下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這個院子不大,但很幹淨,牆上貼滿了牛糞。

土日頭人熱情地招呼他:“旺秋總管每次路過土日村都住我這兒,我們兄弟倆不分彼此,你們千萬別客氣。牆上的牛糞隨便使、隨便用,把屋子燒暖和了。”

剛珠感激地說:“謝謝土日頭人,我們給你添麻煩。對了,來的時候,旺秋總管讓我捎信給你。”說著,他把信和那袋銀圓從懷裏掏出來,交給頭人。

頭人展開信紙來看。信中寫道:十幾隻綿羊,足夠老兄過一個肥年。事情辦妥,另有重謝。頭人看完,臉上露出驚異和不安。原來,這是西藏盜匪之間的暗語,剛珠哪裏知道,旺秋已經把他們十幾個人的性命交給了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為了保守秘密,也為了德勒家族的平安吉祥,對旺秋來說,犧牲這幾隻綿羊,算不了什麼。頭人掂了掂錢袋子,望著剛珠毫不知情的樣子,神秘地笑了。

很快,兩名婦女熬好了肉粥,便招呼大家吃飯。夥計們紛紛拿出自己的木碗,開始盛粥。隻有夥計小普次躺在牆蔭下,沒有動。剛珠盛了兩碗,端過去叫他:“小普次,喝肉粥啦。”

小普次沒有反應。剛珠這時才發現他在發燒,嘴上也起了泡。他著急地叫道:“旺堆,你來看看,他這是怎麼啦?”一個年紀大的夥計走過來,摸了摸小普次的腦袋,說道:“頭可真燙,是不是染上傷寒啦?”

婦女走過來,輕描淡寫地說:“哪那麼多傷寒,累的。小夥子,快吃吧,吃飽了,睡一覺就好了。”

另一個婦女也過來催促剛珠:“大兄弟,快吃吧,一會兒涼了。”

剛珠又摸了摸小普次的頭,然後對旺堆說:“你們先吃。我看見進村的路上有一個寺院,我去請喇嘛念念經,消消災,要不,小普次就活不過去了。”他說著,要走。

婦女上前攔他:“不急,你吃完了再走。”

剛珠卻說:“他都快死了,我能不急嗎?旺堆,你在這兒盯著,大夥哪兒都不許去,我馬上就回來。”

兩個婦女對視了一下,她們有些心神不定,目光詭異地看著剛珠走了。婦女馬上堆著笑臉,招呼大家:“大夥快吃,吃完了肉粥,我的茶也打好了。”夥計們一碗沒吃完,兩名婦女又拎著粥鍋,主動給大家盛粥。

突然,有人捂住肚子大叫,倒在地上打滾;又有一個夥計也大叫,也翻倒在地。

旺堆蒙了:“怎麼回事兒?”婦女操起大木勺衝著他的腦袋就是一下,旺堆晃了晃,倒下了。另一婦女拿過攪茶棍,東一棍子,西一棍子,把夥計們全都打倒在地。她拎著攪茶棍,掐著腰,環視整個院子,對同伴說:“得了!我們去告訴頭人。”說完,兩個女人風一樣跑出去了。

剛珠抱著從寺院求來的藏藥往回跑,跑著跑著,突然看見有人從土日的院子裏往外背死屍,他趕緊躲到一旁,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剛珠想了想,又探出頭來張望,見門口沒人了,他快速地溜到了院子的後牆根。剛珠定了定神,從土牆外探頭朝院子裏偷窺,眼前的景象讓他震驚。院子裏的夥計都死光了,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兩個村民正往外背他們。

土日頭人用袖筒罩著口鼻,幸災樂禍地說:“這幫蠢東西,大老遠地來送死,還自己揣著送命錢。”

背著叉子槍的隨從,討好地說:“頭人,這回咱又發了一筆小財。”

“小財?小財就把我土日頭人打發啦?你和疤拉頭帶上兩隻結實的牛毛袋子,去德勒府領賞錢,告訴旺秋總管,十隻綿羊,我都給他解決了。”

婦女站在旁邊插話:“跑了一個。”

頭人發火:“閉嘴!不都在這兒嗎?進了我土日的院子,還能跑出去!這要傳出去,以後還怎麼做生意?”

剛珠嚇得從牆頭上縮回了腦袋。他倚著牆根抽泣起來,不知自己該去哪兒,怎麼辦。

穿戴整齊、貴族派頭十足的紮西,剛走到主樓的台階上,就看見旺秋往織氆氌的女奴圍裙上分別放上一個個小糌粑坨。紮西好奇,隨口問身邊的仆人:“管家幹什麼呢?”

仆人奇怪地看了看他,答道:“怕她們偷懶,管家老爺一直都這麼做。”

紮西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緊圓話:“這我還不知道,我是說他多此一舉!”

旺秋拿出一個鼻煙壺,在指甲蓋上倒出一點兒鼻煙,送到鼻前,享受地吸了進去,然後打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爽!一名女奴猝不及防,嚇了一跳,身子一抖,圍裙上的糌粑坨散了。旺秋瞄了她一眼,女奴見狀,嚇得求饒:“管家老爺,我沒偷懶,我……我,我剛才是腿麻了,動了一下……”

旺秋根本不理她,懶洋洋地說:“來人啊,鞭子!”

一個奴仆跑過來,遞上一支鞭子。旺秋拿起來,衝著地上“啪啪”地甩了兩下。

女奴嚇得跪到地上:“管家老爺……我真的沒偷懶。”

旺秋惡狠狠地說:“怕抽鞭子是吧,成!今天不抽你,晚飯戒了吧!省得吃多了,壓得你腿麻。”

紮西看不過眼,衝旺秋喝道:“管家,耍威風呢?”

旺秋皺了下眉頭,趕緊轉過身來,弓腰下去:“少爺,這些賤骨頭,兩天不罰,三天早早的,不是偷懶就是耍滑。”

“我一直看著呢,她們一上午織出這麼多氆氌,那兩隻手恨不能變成八隻爪子,就沒一刻閑著,倒是你,東遊西逛的。”紮西說完,衝女奴們擺手,“都站起來吧。”

女奴們慌了,麵麵相覷,不敢站。

紮西問道:“怎麼啦?我的話沒聽見?”女奴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們不約而同地抓起圍裙上的糌粑坨塞進嘴裏。然後,紛紛站起身來。

旺秋見狀,罵道:“餓死鬼!沒一點兒規矩。”

紮西命令旺秋:“從今天起,不許再搞這種名堂。朗生也好,差巴也好,都是我們德勒府的自家人。我們主仆之間不能再離心離德,更不許自己人欺負自己人。聽見了嗎?”

旺秋當著奴仆的麵,隻好應承:“啦嗦。”

紮西又對不斷圍過來的奴仆說:“你們都聽著,他如果再敢打你們,就告訴我!”說罷,他轉身走了。旺秋灰溜溜地跟在後麵。奴仆們蒙了,半天才醒過神來,七嘴八舌地小聲議論開了,少爺怎麼變了,他過去可不這樣;咱德勒家差點兒都燒了,少爺能不變嗎?

紮西回了佛堂,把旺秋關在了門外。他忍不住狂喜,手舞足蹈地自言自語:“當少爺真好!出了一口惡氣!……這狗仗人勢的東西,今天讓我教訓一頓,哈哈哈,太好了!”他忽然又覺得旺秋會在外麵偷聽,馬上止住了笑,趴在門上聽外麵的動靜。

旺秋站在門外,臉氣得發青。他罵道:“禿驢,真以為自己是少爺了,敢當著那群牲畜的麵訓我,等著,看我怎麼整治你……”他一抬頭,看到德吉走過來,旺秋不言語了。

德吉質問:“你臉色發青,怎麼啦?”

旺秋掩飾著,說道:“我擔心……那臭喇嘛演不出少爺的神韻。”

德吉不想深究,回頭看了看佛堂的門,然後說:“你是主,他是客,別把自己的身份搞顛倒了。”

旺秋聞聽,竊喜:“少奶奶教訓得對。我是主,他是客。”

德吉轉身進了佛堂,跟在後麵的女仆手裏托著一些茶點和一瓶白蘭地。紮西有些不知所措:“不必了,我戒酒啦。”

德吉有些意外,看著他說:“還跟我慪氣呢。”

“我在為老爺念經,怎麼能喝酒呢?拿走!”

德吉衝女仆揮了揮手,女仆退了出去。德吉掃了一眼桌子上的信封,她漫不經心地問:“寫信呀?”

紮西認為德吉一定看不懂,故意把信紙推給她麵前:“寫信,這是英文。來拉薩也有些日子了,給在印度的朋友,報個平安。”

德吉笑了笑,沒言語,幫他拿過信封,紮西把信折好,裝了進去。

“你不便出門,讓旺秋投到郵局去吧。”德吉說。

“好啊。”紮西同意,把信交給了德吉。

“你在印度的時候,都做些什麼?

“我是個雲遊僧,遍訪佛跡,廣交朋友,研讀百家學說。”

“就這些?”

“這些還少?研讀百家學說,花了我很多精力。釋迦佛祖的聖訓,龍樹菩薩的道法,還有聖雄甘地、路易?孟德斯鳩、羅伯斯庇爾、斯大林,還有孫中山。唉,你知道孫中山嗎?”

“當然知道,他不是內地的大總統嗎?”

“孫中山思想我可是研究過,了不起。”

“現在的大總統,就是過去的大皇帝,當然了不起。”